“复活”天鹅堡

　　由于观众稀少、投资烧钱，中国的私博馆正陷入前开后关，或沦为鸡肋的境地。而上海企业家吴国良版的天鹅城堡，则提供了一个相反的范本—他通过组织各种娱乐活动，首先是把人气汲取过来，打破私博馆传统的“安静”，使这座融合博物与艺术的天鹅城堡不再冰冷孤傲。

　　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衡量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标准，博物馆（艺术馆）的数量和形式的丰富程度是重要指标之一。我国文物局前几年曾提出，今年，博物馆要扩展到3000座，基本实现每个中等以上城市拥有一座功能齐全的博物馆。但事实上，早在2013年底，我国的博物馆总量已达4165家，其中，国有博物馆为3354家，非国有博物馆为811家。

　　从国有博物馆对比非国有博物馆4：1的比例看，民间私人兴办博物馆是对中国博物馆整体数量、文化类别很好的补充，但这些注册登记的民间私人博物馆现状到底如何呢？

　　寂寞私博馆

　　以上海民间私人博物馆为例，在最高峰时期，这座城市曾拥有全国最庞大的100多所民间私人博物馆，如今能继续维持开放的也就30家左右。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是上海私人博物馆的萌芽期，王安坚钟表、陈宝财蝴蝶、陈宝定算盘、赵金志钥匙、蓝翔筷箸、卫治安奇石最具代表性。1997年和1998年，上海私人博物馆的发展达到了高潮，当时包括家庭博物馆在内，上海私人博物馆的数量最多时达到了150家，但进入2002年之后，上海的私人博物馆进入了冬天。

　　为什么上海的私人博物馆无法持续呢？这由私人博物馆的特点和市场两个方面所决定：首先，大部分的私人博物馆具有专题性质，参观人数有限，多是学生、专家、学者和此方面的收藏爱好者，一般老百姓不会去；其次，在人人崇商的大环境下，对于文化的尊重和兴趣已“江河日下”。因此，在一个既没有市场，也没有资金持续供给的背景下，上海的私人博物馆要么闭馆，要么就是搬迁至外地，除非投资者愿意一直自掏腰包，继续烧钱。

　　此前，比王安坚钟表、陈宝财蝴蝶、陈宝定算盘等更具影响力的是—轰动全国的美特斯邦威老板周成建建立的“中国历代服装博物馆”。这家服装博物馆的展品，大多是稀世孤品，其选址在上海繁华的南京路上，但参观者却是逐年递减，最后，周成建不得不把“中国历代服装博物馆”搬迁到远在郊外的公司总部。现在，不仅是南京路消失了一个地标，而且这座“中国历代服装博物馆”因为没有观众市场，又一次进入了历史尘封。这是周成建本人的无奈，也是中国文化的无奈。

　　翻版天鹅堡

　　无独有偶，就在周成建搬迁“中国历代服装博物馆”后，另一位企业家—上海珠凯进出口公司（集团）创办人和董事长吴国良，决定在上海建造一个新文化地标—上海天鹅堡艺术馆。天鹅堡艺术馆和“中国历代服装博物馆”的最大不同是，其者属于建筑类艺博馆，后者属于物质类藏馆。因此，天鹅堡艺术馆不具有搬迁的流动性，它要么保持运营状态，要么就是闭馆，如同经营生意一样，适者生存。

　　和周成建相比，吴国良并不出名，但在藏龙卧虎的上海商业世界，类似吴国良这样的隐形财富人士大有人在。根据少量公开资料显示：吴国良早在1996年就开始经营进出口业务，并创办了自己的工厂，2004年正式将公司命名为上海珠凯进出口公司，主营紧固件等五金产品的出口和生产，其业务遍布欧美、澳大利亚、日韩、中东等市场，出口产值平均每年约合人民币1亿元。

　　建立上海天鹅堡艺术馆，对于吴国良来说，实属命运弄人。最初，为了扩建仓库和生产，2003年，吴国良在上海南汇航头镇七麦湾工业园区盘下了一块地皮，即上海天鹅堡艺术馆现驻地。这块地皮毗邻咸塘江。尽管咸塘江称之为江，实际仅同于河，虽然不大，终归是一条活水，可以偶见鱼虾等水生游物在江中游荡。

　　见此景象，吴国良想到如果自己真在这里设厂，无论如何控制三废，终有一些会流入咸塘江。为感谢上天好生之德，让自己拥有了这块风水宝地，吴国良决定放弃自己当初的商用念头，但这块地已被自己买下了，不能就此荒废，那么这里将做什么用呢？

　　吴国良突然想到了一个“天鹅堡”的概念。由于做进出口贸易，吴国良经常去往各国，在多年的商务旅行中，有一去处一直深印在他的脑中—德国慕尼黑以南富森（Fussen）阿尔卑斯山麓的新天鹅城堡。

　　新天鹅城堡的最初建立者是巴伐利亚的一个国王—路德维希二世。这个国王无治世之才，却充满艺术气质。他亲自参与设计这座城堡。里面有大量德国天鹅雕塑。他梦想将城堡建成为一个童话般的世界，由于白色城堡耸立在高高的山上，其四周环山和湖泊，所以一年四季，风光各异。

　　但是，路德维希二世没有见到整座新天鹅城堡落成，他在41岁时突然离世。路德维希二世的死给他的家人留下了1500万马克的债务，也给世人留下了未完的梦。

　　上世纪60年代，德国人决定把路德维希二世的梦变成现实—由政府耗费巨资建成了如今的新天鹅城堡。新天鹅堡内，到处装饰有天鹅的日常用品，帏帐、壁画，就连盥洗室的水龙头，也装饰着天鹅形状。堡内的生活用水方面，是在200公尺高的山谷中，建造蓄水池，储存石缝中流出的清水，利用自然的力量水压，提供包括顶层在内的全堡的用水。

　　新天鹅堡真正在全球出名，却是缘于美国迪斯尼将之改编的动画片《灰姑娘》。再后来，为了吸引全球的灰姑娘粉丝们，迪斯尼索性就在自己的东京迪士尼乐园和美国佛罗里达州华特迪士尼世界中，建造了两座新天鹅堡。原版的新天鹅堡，在全球已经有了很多复制品。但人们并不在乎那些城堡正宗与否，他们只要找到这种文化感觉即可。

　　事实上，在吴国良决定建造一座中国版的天鹅城堡之前，上海迪斯尼已经立项，而且作为整个迪斯尼卡通家族中最耀眼的灰姑娘的新天鹅城堡，一定会在被纳入其中。但是，吴国良并不在乎，他要的是一座免费的、人人都能随意进入的天鹅城堡。

　　私博馆范本

　　2005年，吴国良获得这块地皮的50年所有权后，开始了历时8年的动工建设。在整个建造过程中，吴国良亲任总设计师。但是，和具有此类建造经验的迪斯尼相比，吴国良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用他的话说，这是他人生第二次最具风险的挑战。

　　除了聘请国外优秀建筑设计团队和国内建筑师之外，资金问题是最大瓶颈。由于吴国良要打造的这座天鹅城堡属于公益性质，并非商业用途，因此无法获得银行授信贷款，完全只能依靠自有资金实现，而期间在2008.2009年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更是让吴国良促襟见肘。当时，国内进出口贸易受到了严重打击，很多进出口贸易公司不仅业务萎缩，还出现破产倒闭，尽管珠凯公司依靠多年的商业积累，有一些底子，但也出现订单急剧减少，现金流严重不足的情况。吴国良的管理团队，也提出是否喊停天鹅堡的建造。

　　为了不拖累公司正常的运营，吴国良决定变卖自己10套市区的房产和别墅。和金融危机实体企业受挫不同的是，中国房地产的价格却在这8年呈现阶梯上升，这为吴国良资金筹措取得了效果。有了现金流之后，一座中国版的天鹅城堡终于在2014年宣告竣工。但搭上了吴国良大部分的身家。

　　和很多私人投资的博物馆或者艺术馆一样，这座中国版的天鹅城堡的可持续是对吴国良的一个考验。为此，吴国良表示，自己的这座天鹅城堡，第一、绝不用作自己的私人宅院；第二、不做企业家VIP俱乐部，而是向公众免费开放。

　　吴国良版的天鹅城堡内部，有两个特点：第一、收藏了很多欧洲、中国的艺术品，整个天鹅城堡内就像是永不落幕的艺术展览会；第二、定期举办儿童娱乐节目和活动。按照吴国良的话说，自己的这座天鹅城堡既是成人们的童趣乐园，也是儿童们的梦想乐园。

　　吴国良版的天鹅城堡，给企业家投资私人博物馆提供了一个可试验的范本。过去，只要一提博物馆、艺术馆，总是冰冷，而且都偏向于极其专业的文化欣赏领域，这让普通观众羞于知识缺乏，而难登大雅之堂。时间推移之后，除了比邻景点的博物馆、艺术馆之外，城市中的博物馆、艺术馆大多沦为鸡肋。而吴国良版的天鹅城堡则通过组织各种娱乐活动，是把人气汲取过来，打破了博物馆、艺术馆传统的“安静”，使得这座融合博物与艺术的天鹅城堡不再冰冷孤傲，成为老百姓生活的一个部分。如果私人博物馆的业主，能够在自己的馆内举办多一些非物质文化活动节目，相信博物馆绝不会死。

　　文/沈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