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童话照进动画现实

　　3D版《小王子》《史努比：花生大电影》改造记

　　10月16日，改编自法国经典童话《小王子》的同名电影登陆中国影院，迅速跻身票房榜三甲。无独有偶，另一部改编自美国经典《花生漫画》的《史努比：花生大电影》（以下简称《史努比》）也紧随其后，即将全球上映。两部电影都因“忠于原著的改编”收获广泛赞誉。

　　经典改编历来是电影制作的重要源泉之一，今年在国内影市风光无限的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也是从古典名著《西游记》衍生而来，不但在原有人物关系基础上创造了全新故事，3D视效也令人惊艳，重新提振国人对国产动画电影的信心。经典IP在给电影带来广大观众基础的同时，对主创团队也意味着巨大挑战。就动画电影而言，除了要在忠于原著的基础上进行故事再造，还需要面对技术创新的“硬”挑战。

　　创新如何忠于原著

　　3D版《小王子》由曾凭借动画电影《功夫熊猫》和短片《摩尔》两次获奥斯卡金像奖提名的美国导演马克·奥斯本执导。在接受《综艺报》专访时，奥斯本笑言动念将《小王子》搬上银幕是一个“愚蠢”的想法，因为这是太难完成的任务，“我每天都会因为害怕别人恨我毁了他们的小王子从梦中惊醒。”《小王子》是法国作家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于1942年写成的著名儿童文学短篇小说，通过超凡的想象力和优美的文字，讲述了一个关于爱与成长的哲理故事。在过去的72年间，这部作品被翻译成200多种文字畅销全球，影响数代人。这本书对奥斯本本人也意义非凡，他与妻子正是因之结缘，“我们都非常钟爱它。如今我们有了两个孩子，《小王子》是经常讲给他们听的故事，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因为对这部经典的敬畏与喜爱，奥斯本携手好莱坞动画制作团队，耗资8000万美金，历时近6年将其搬上银幕。

　　“我们认为电影最重要的是在主题和理念上保持对原著的忠实。”《小王子》简单隽永，意味深长，但原作不足10万字，故事线也不复杂，对于一部电影的整体构架而言，略显单薄。3D版《小王子》对其进行大胆改编，加入以新设人物“小女孩”为主线的故事，采用“戏中戏”的双线叙事结构，将《小王子》的原著故事与一个被妈妈设计了全部生活的女孩寻找自我、认知生命的故事相融合，并增加了小王子长大后又复原的情节。奥斯本希望借此以现代人视角重新审视成人世界。这与《小王子》原著精神非常契合。

　　但要真正实现这个构想，必须先得到法国方面、尤其是原著作者后人成立的圣埃克苏佩里基金会的支持。马克·奥斯本满心忐忑地前往法国征求意见，令他惊喜的是，改编方案大受赞赏，“他们很受感动，又是鼓掌又是大笑。他们理解我们以这种方式拍《小王子》是出于对它的热爱与欣赏，并认为我们找到了好的方式来体现《小王子》的独特性。”

　　与奥斯本一样，《史努比》导演史蒂夫·马蒂诺面临的问题也是如何在尊重原作的同时有所创新。美国漫画家查尔斯·舒尔茨创造的《花生漫画》风靡世界65年，史努比和它的小主人查理·布朗及其伙伴们在75个国家拥有超过3亿5千万粉丝，马蒂诺本人自小便是其中一员。当舒尔茨的儿子、也是本片的制片人克雷格找到马蒂诺，希望他来执导这部大银幕作品时，这位动画电影《霍顿奇遇记》和《冰川时代4》的导演备感“压力山大”，“一切都关乎如何保留这个拥有长久历史的遗产，而且不要搞砸。”他决定跟好莱坞动画制作团队“蓝天工作室”的400多名动画设计师一道，完成这项重大使命，“这400多人都是《花生漫画》的‘铁粉’。”

　　蓝天工作室首先要面对的是艺术上的审美标准问题，以及如何用电脑工具重新塑造舒尔茨画笔下温暖的人格特质。马蒂诺找到的方式是——忠于舒尔茨的线条。“我们要把漫画带给大众的感受呈现在大银幕上。”这就必须克服时代的变迁与艺术形式的差异，回溯到过去的作品中去。马蒂诺与动画师专程造访了有“史努比圣地”之称的舒尔茨美术馆，以及舒尔茨的儿时故居，研究创作原稿并收集资料。于是，在《史努比》电影中，观众依旧可以看到《花生漫画》中的诸多细节——传统打字机、圆形转盘电话，而要在露西那里做心理咨询也还是要花五分钱。并且，根据《花生漫画》的传统，摄影机角度仍设定于身高约106公分小孩眼睛的高度。

　　在保留《花生漫画》原汁原味的同时，电影也进行了创新。例如，史努比将在银幕上驾驶自己的小窝飞向天际；新增了小狗“菲菲”的形象，它是史努比想象中的女朋友，在原著中并没有真实出现，制作团队根据《花生漫画》绘画风格，将其设计成有翘翘睫毛、淡淡雀斑和粉粉“卷发”的小贵宾犬形象，等等。

　　新技术如何圆梦

　　除了影片的故事架构和审美标准问题，如何在技术制作层面给观众不一样的视觉体验，是摆在奥斯本、马蒂诺和他们团队面前的另一道难题。

　　在《小王子》拍摄过程中，基于双线叙事，奥斯本提出了使用不同技巧和展示方式来呈现不同故事线的创新思路。为突出小王子的童话世界与小女孩的真实世界间的反差，奥斯本尝试将两种在自己之前作品中使用过的动画技术——《功夫熊猫》中的计算机合成图像（CGI）技术，与《摩尔》短片中的手动定格动画相结合。小女孩和她的妈妈、飞行员、家园、大人星球等，采用CG动画技术呈现，并以冷色调为主；原著中小王子的世界则通过传统定格动画技术，对手绘的人物纸模进行拍摄，同时运用黄色系的温暖色调。两种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在影片中顺畅切换，呈现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视觉效果和艺术感染力。

　　奥斯本告诉《综艺报》记者，处理两种不同的动画手法很复杂，“为了将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连接起来，我们使用光和色彩作为连接点。”“很多人都问我，定格动画和CG怎么可能结合？甚至在第一次把样片效果播放给剧组看时，他们都难以置信，称其为魔法。我很难表述它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相信它一定会成功。”

　　与首次以动画形态出现的《小王子》不同，《花生漫画》曾以2D形式在大银幕上出现过，但此次3D制作仍是巨大挑战。最大的困难是如何将平面的2D形象3D化，同时还要保持原画作者舒尔茨的画风。

　　首先需要解决的是人物形象设计问题。舒尔茨用50年时间创作了《花生漫画》，其中的人物形象一直在演变和进化。以史努比为例，20世纪60年代，史努比的鼻子很长，到后来变得更圆一些。在详细梳理漫画资料后，主创团队瞄准了其八九十年代的形象，挑出“最有代表性”的三个史努比造型。“拿出其中一只的耳朵、另一只的头形，以及第三只的身体，合成新的史努比。”并以此为基础制作电脑模型。“我们用这个流程，对整部电影里所有的人物形象都进行了建模。”

　　下一个重要问题是，如何让2D形象在3D世界动起来。“我们要让观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幻觉，认为每个角色都是真实自然地活着。”导演马蒂诺和蓝天工作室决定用“多角度分别建模”的方式来解决。他们在研究查理·布朗时发现，舒尔茨画查理·布朗有六个角度，建立立体模形时，需要将其侧面和正面结合为一。但是“从正面看查理·布朗跟从侧面看会有偏差，他的鼻子往上移了，耳朵下沉了，头发形态变了，眼睛形状也不一样。在结合时，如果采用平均值，人物会很奇怪。所以，我们从每个角度单独建模，便于动画师在不同角度把握人物，为此我们还研发了一系列控制键。”然而，这些新的动画技巧并不容易熟练掌握。一开始会的只有5个人，再由他们教授给100多个动画师。为此，主创团队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培训学院，并以《花生漫画》中的小女孩“露西”命名。

　　此外，为维护2D史努比在《花生漫画》读者心目中的形象，3D版动画电影尽量保留了原画手绘的质感。马蒂诺告诉记者，在电影的每个画面中，将看到人物有时会多一只脚，有时会少一只脚，非常像早期漫画的做法。“例如史努比快速转身的部分，我们能发现它有三个鼻子，四个眼睛，脸蛋也扁了，但感觉很自然，就像真正的‘史努比’一样。”

　　专访马克·奥斯本

　　我想让这部电影成为永恒经典

　　《综艺报》：听说拍摄这部电影你用了近6年时间，为什么要做这么长时间的准备？

　　马克·奥斯本：我想我一生都在为这部电影做准备。拍摄《功夫熊猫》之后，我就开始着手了。我很难从一个项目立刻抽身，转投到另一个项目中去。因为我会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其中，哪怕是睡觉、吃饭都不停思考。近6年的时间里，第一年我在不断努力完善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在还没理清头绪之前就开拍，我必须先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有足够自信的想法，让它支撑我进行下去。

　　《综艺报》：电影里小女孩和妈妈的形象很有亚洲人的特质，这不免让人联想起前两年关于中国“虎妈”的报道，你是想通过这些角色与东方对话吗？

　　马克·奥斯本：我很想说我做这部电影就是想和东方文化对话，但实际上这部电影是要和全世界对话。在故事中，我们探索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探讨孩子们的成长，这对全世界而言都是普适的，不管是中国还是法国和美国。

　　《综艺报》：《小王子》是法国经典作品，但此次主要是由你与好莱坞创作团队合作完成，如何在过程中调和法式基因和好莱坞式基因？为什么将电影结局设置为好莱坞式的温暖基调？

　　马克·奥斯本：其实对我来说，影片的结尾很悲伤，因为小女孩必须承受飞行员死亡的现实。原著试图让我们相信飞行员一直都是幸福的，在他的心里和记忆里小王子永远活着。这个结尾有点模糊，我原本也想做出这种模糊的效果，但最终它还是通向了悲伤。我想把书中的情感传递出来，已经尽可能小心地处理这个问题了，我不想把它做得太过火，而是希望观众自己去感受。其实，我真正想要的结局是——当父母和孩子看完书，一束光打过来，孩子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母，问：“你为什么在哭？”

　　我并不想把这部电影做成好莱坞式的，我想做一部法国电影，我只想将原著带上银幕，想要表现出每个人都会有的人生经验。我从未将自己想成是好莱坞电影导演，我喜欢真正的艺术，我一直在学习做实验电影，也一直将自己视为实验电影导演。

　　《综艺报》：电影《小王子》其实并不是那么商业，而是更文艺范儿，你担心票房问题吗？

　　马克·奥斯本：作为一个电影人，我更在乎观众喜不喜欢，以及找不找得到这部电影。我想，对于如今的电影市场，最困难的是你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让观众找到你的电影。就像在中国，如果没有盛大的首映式，《小王子》很可能就会不声不响从电影院消失。我觉得这很可悲。

　　在已上映的国家，《小王子》的表现都很不错，我很期待它在中国以及最终在全球上映时的反响。不过，我不想过多关注市场，不太想去担心那些我控制不了的事。我只是希望观众在观影过程中很享受，我希望父母带着孩子、爷爷奶奶带着孙子一起去看。我想让这部电影成为永恒经典。

　　《综艺报》：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愿意做《小王子》里的哪个角色？

　　马克·奥斯本：我会选择狐狸，它最酷了，好像什么都看得清，特别睿智。我也很想成为小王子，那会很有趣。我和飞行员也很有共鸣，有和他类似的苦恼经历。不过我不想成为那朵玫瑰（笑）。

　　文/王倩 陆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