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下遇许仙

  其实雷峰塔前的故事,本就是许白二人的神话,从来都与小青无关的。不是吗?

  1

  当蒙面歌手铁扇奥特曼以一曲“为你我受冷风吹”摘走歌王桂冠之时,蓉镇苏青亦以此歌催泪白肃和许骞的婚礼现场。

  就在许骞将要说出“我愿意”时。

  苏青走向白肃,说:“姐姐,青儿出国在即,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唯有送上一曲,愿姐姐姐夫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音乐响起,白肃无力阻拦,给了苏青一个浅浅的拥抱。这首并不适合在婚礼上吟唱的歌曲,终是带着它悲泣的使命,让全场唏嘘不已。

  苏青的歌声,如泣如诉。白肃不豫,面色苍白,目不转睛地盯着身旁的许骞。

  “我会试着放下往事,管它过去有多美。也会试着不去想起,你如何用爱将我包围,那深情的滋味……可是谁又真的关心谁,关心谁,会关心谁,谁会关心谁……”

  一曲终了,苏青哪管泪水汪洋,头也不回地离场。

  白肃伸出手,却未拉得住忽然狂奔而起的许骞。

  许骞抹一把脸上肆意的泪水,大声喊着:“青儿,青儿……”

  这场原本天仙配的婚礼,就这样,废了。

  其实这原本也不是苏青想要的结果,但她此刻能为自己做的,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2

  其实早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苏青站在雷峰塔底,就隐隐有些明白如今的一切。那日,正午的日头,明晃晃挂在天上。苏青没有戴墨镜,却偏要将那蓝底烫金的“雷峰塔”三个大字,看个清楚。

  黄灿灿的太阳光,晃疼的,不仅仅是眼睛。苏青的视线,怎么也无法聚焦到“雷峰塔”三个字上。苏青倔强,就这样在烈日下,耗了足足半个小时。

  许骞观察了苏青整整三十一分钟后,终是将手中的太阳伞遮上了苏青头顶:姑娘……

  许骞才只喊了一句,苏青已闭上眼,重重栽到在许骞怀里。

  苏青昏睡了整整三天,这听起来有些夸张,但事的确如此。

  苏青只觉得,她匍匐在雷峰塔顶,润滑光洁的身子,绕过许仙的胸膛,留下丝丝切肤的疼痛。

  许仙一把捏住苏青的腰肢:青儿。苏青想要停下来,可大半个身子已经坠落塔际,苏青想要动用法力,奈何,她早已失了元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坠入深渊。

  苏青知道一切已无法再回头,一滴血泪渗出眼角,苏青用尽全身力气,回头望了一眼许仙:官人,若非姐姐在先,青儿与官人……

  许仙伸出手,想要牢牢抓住苏青,怎奈,塔林中只传来苏青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不绝……

  3

  苏青惊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她惊魂未定,发现眼角竟还挂着泪滴。是梦中的那滴泪吗?苏青不敢去擦拭。

  雷峰塔,雷峰塔?为何始终看不透雷峰塔?

  百念千转,这是白蛇传里面才有的桥段。苏青摸一把额头:我哪里会像小青?也并不认识这位叫许仙的后生。更没有姓白的姐姐,就连大街上相识的人中也没有白姓人家。

  多么彻底地毫无关系。

  可是为何?这梦,竟与自己痴缠了这般久?而现在,此刻,竟更为真实具体。

  苏青心下一惊,转眸望向了身旁的男人。

  许骞浅浅地笑:“你昏迷了三天,总算是醒了。”

  苏青不语,她只知,命里有时终需遇,命里无时不强求。

  接过许骞递到手中的水,苏青只轻轻说了句“谢谢”。

  苏青缓过了神,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许骞三日来的照顾之恩。人生地不熟也没多余的闲钱,苏青只得说:“借房三天,如期归还。”

  许骞一愣,苏青已然起身,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其实坦白说,许骞的家,是苏青见过的,最不像男人房的男人房。

  许骞卧室的窗帘,是白色暗三叶草纹的两层纱,地板是深棕色手抓纹强化板。这种花纹,苏青一眼就看上了。一米五宽的双人床,铺着淡紫色的纯色床单,整个房间,干净清爽,洁净利落。

  苏青猜想,这里是否有位女主人。或是,曾经有过一位女主人。

  许骞摇头:“未曾有过。你是我这房子里,第一个女人。”

  语出,不妥,却无法解释,否则,越描越黑。

  可此言,飘落在二人心中,悄悄滋生出了一息异样的情愫。

  4

  三日来,苏青住在许骞家里,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许骞绝对是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囗皇帝般的日子。

  三日后,苏青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如期将房子归还许骞,不再叨扰。

  许骞拉住苏青的手说:“咱杭州除了雷峰塔,还有西湖。那才是白娘子与许仙相遇的地方。”

  苏青:我只是来度假的,假期有限。

  许骞:我已经请了假,房子,我愿再出借三天。

  苏青笑:我没有钱付房租。

  许骞笑:那你就留下来,做个长工。

  而事实上,许骞才是长工。这之后的三日,许骞带着苏青游山玩水,绝美西湖,清波门,钱塘江……

  许骞将苏青照顾得无微不至。要说借房前三天,许骞是皇帝,那么这三天,苏青就是至高无上的太上皇。

  苏青问许骞:“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让我做?”

  许骞答:“因为你是女人。女人是用来呵护的。”

  “那么,前三天?”

  “因为你要还我情。我若不让你做,你便不会心安。”

  许骞看着苏青,微微勾动着唇角。苏青没有笑,却觉得心底里最柔软的某个地方被忽然打开,敞开了一扇窗。透过这扇窗,照进了异常温暖的光,这光,隐约照出了许骞的影子。

  十日后,苏青回到蓉镇,还带回了许骞。苏青说,这是典型的又吃又拿型,只是,不能带回家。

  许骞并无异议。

  许骞说:“我先找工作,安定后,见爸妈。”

  苏青第一次对着许骞出手,单手捶上了许骞的肩:“那只是,我爸妈。”

  然后,两个人就笑。笑声里,满漾着幸福的味道。

  虽然,这事情,仿佛来得有些快。但缘分这东西,本就是来了就来了,任凭你使多大劲也挡不住的诱惑。

  别说是寂寞惹的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只与感情,有关。

  5

  许骞的优秀,不仅仅在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在于,他还有着很强的落地生根的能力。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竟在蓉镇第一医院就了职。

  喔,对,忘了说,许骞是位医生。所以,当苏青晕倒之时,许骞才完全不用求助于医院,而是将苏青带回了家。

  许骞就像是一个万能的宝,将苏青呵护得茁壮成长。苏青渴了有许骞递上的水,累了有许骞自创的许氏按摩大法,饿了,许骞总能将食物变幻出各种味道。

  即便是许骞上班再忙,他也会在WC时,和苏青甜蜜几句。

  多么美妙又沁人心脾的爱情。

  苏青忍不住想:原来邪意的梦境,只是引导她去找到她的如意郎君,仅此而已。

  半年后,医院让许骞出任科室主任,许骞却提出离职。

  苏青吓了一跳。许骞将手插进苏青发丝:“我要自己开个诊所,不然何时才能娶我的小公主?”

  许骞轻轻捏了捏苏青的脸,苏青按住许骞的手:“后天,到家里吃饭吧。”

  许骞一愣,一喜,高兴地像个孩子。

  6

  隔日后的那天中午,风云突变。

  苏青和许骞携手归家,却各自湿了一半肩膀。苏母招呼二人,赶紧洗澡换衣。

  一白衣白裙女子已端着一叠衣服出来:“青妹妹,洗澡水已给你放好了。换上这件衣服,你看,还行么?”

  苏青大惊,苏母连忙介绍:“青丫头,这是你一远房姐姐。前些日子家里遇到点事,如今来投奔咱们家。”

  苏青看一眼许骞,许骞正看着姐姐,眼神,有一丝的慌乱。

  苏青心下一抖:“姐姐?白衣白裙,姐姐可是姓白?”

  白肃惊喜:“妹妹真是好聪明。我自幼姓白也喜白。我叫白肃。”

  白肃白肃,苏青险些没有站稳。

  许骞扶一把苏青:“你怎么了?”许骞第一次没有叫她青儿。

  苏青忽而就想起了那个梦。

  姐姐姐姐,原来还真有一个姓白的姐姐。

  无以名状的心情。苏青冲许骞摇摇头:“我没事。先去洗澡吧。”

  那餐饭,大家吃得客套又疏离。

  很意外又在情理之中地,许骞没有提出婚约。

  7

  当许骞感情的天平渐渐向白肃偏离时,苏青问母亲:“白姐姐要回老家看看,妈妈你为什么要让许骞陪她?”

  苏母头也不回地答:“白肃娇娇弱弱的,那地方塌方路也不好,你一个女孩子,陪着有什么用?”

  “那至少我可以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母亲白了一眼苏青:“许骞是个好孩子,能干又优秀。你跟着去添什么乱?”

  都说知女莫若母,可苏青忽而着急地想问:“你到底是我亲妈吗?”

  母亲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苏青给许骞打电话,不通。给白肃发信息,消息总是无法到达。那几日,苏青坐立不安,六神无主。苏青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生生剥离,痛得发慌。

  苏青收拾行李,要去白肃老家。母亲一把拦下:“孩子,别去。”

  母亲忽而凝重的表情,让苏青凄绝地笑了:“妈妈,房间,我已让给了白肃。如今,您是想让我连许骞,也一并让给她么?”

  苏青的忧伤,母亲又怎会不懂?只是,一场塌方事故让白肃失了双亲。母亲低垂着眉:“青儿,白肃,也叫我一声,妈妈。”

  面对母亲的善良,苏青苦笑:“为什么要选择许骞?”

  母亲倒像是放了心,拍了拍苏青的手:“许骞这孩子,你要对他放心。他是有分寸的人。”

  是的,她可以对许骞放心,那么对白肃呢?

  苏青想起了三个月前,在许骞诊所见到的那个女子。

  白衣白裙,应该就是白肃没有错吧?她对许骞说了什么?

  天地万物,她白肃别无所求,唯有许骞。

  苏青不愿回想,记忆中伤痛的起点,便是那天在家里看到白肃的第一眼。

  从那之后,白肃的一切,仿佛都是为许骞而生。

  苏青曾问许骞:“你与白姐姐早就相识吧?”

  许骞诚恳应答:“她曾是我的病患。我也不设想到,她竟会是你的姐姐。”

  苏青有些心寒,白肃在住进她家之前就已见过许骞,那么她的投奔,到底是真实还是一场预谋?

  许骞说:“青儿,你一定要对我放心。”

  苏青知道许骞对白肃的拒绝,可是面对白肃,苏青无能为力。

  母亲说:“她没有家人了,你就让着她点儿。”

  苏青想起了电视剧里为爱不择手段的那些女人。

  8

  半月之后,白肃独自回家。她求苏青,成全她与许骞。

  苏青不看白肃,只问:“他呢?”

  白肃垂泪:“请你不要怪他,都是我不好。”

  苏青哑然,泪水决堤。从此,断了与许骞的一切往来。

  直到,办好出国手续,直到,他们的红色请柬,袭来。

  苏青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她与许骞的爱情啊,曾是那样的美好。就当留个念想吧,几番思索之后,苏青决定在婚礼现场,唱一首“为你我受冷风吹”。

  许骞对苏青所有的埋怨,在听到苏青歌声的那一刻,全部释然。

  他放下婚礼,一路狂追苏青至大街中央。他一把拽住苏青的胳膊:“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听我解释?”

  对啊,苏青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要等着许骞去解答。可是,解释有用吗?他已是别人的新郎。

  许骞泪如雨下:“你为什么只听白肃的一面之词,而对我完全没有信任?”

  苏青哭着摇头:“你知道白肃为你而生,你知道白肃没有你不行,你知道白肃不会对我说实话。你什么都知道。可是,我沉默你也沉默。那么,我又何苦强求?”

  许骞忽而悲从中来,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字一句缓缓道出:“我的父亲,当年当兵之时训练过度深夜发病,是白肃的父亲救了他……”

  “所以,你要报恩,对吗?”

  许骞不敢直视苏青,只能无言点头。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许骞,到底就是个可怜之人。苏青忽而想抱一抱许骞,可是,伸出去的手,到底抓住的只是一阵风一场青葱岁月里的风花雪月,仅此而已。

  苏青又想起了那个梦。

  掉下深渊的,是她苏青。然而,深渊之中,未尝不是爱的救赎。

  苏青最后看了许骞一眼,坚定坚决地,转身离开……

  身后的一切,从此,与她苏青,再也没有半丝关系。

  苏青抬起头,仿佛忽而就看清了“雷峰塔”三个大字。

  其实雷峰塔前的故事,本就是许白二人的神话,从来都与小青无关的。

  你说,对吗?

  (编辑 李秀芳)

  文 阡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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