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本书,从它离开我的那一刻开始。
那天,我伺候父亲吃完饭,急匆匆出门了。等了很长时间公交车,就从包里掏出一本书,边读边等。
上车了,我继续看书。不觉间,竟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已过了目的地几站,匆忙下车找公共自行车,却忘了上车时还带着书。过了好一会,才想起,已经晚了。就这样,一本书因为我的疏忽从此离开了我。我到公交站找过,也通过同车次司机在微信里喊话寻找,始终没有下落。
怀念一本书,就从那时候开始了。是一本什么内容的书,怎样的耐看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它已经陪伴我那么长时间,潜意识里,它一直与我同在,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分离。
它是怎么来到我家的?还是很多年前,爱人单位效益不好,为了增加一点收入,她晚上在广场摆书摊,收购了好多旧书。每回论斤称来,我都要先淘一遍,把自己喜爱的觉得有价值的,扣下来据为己有。爱人生意不好,无聊时也捧卷在手,读了便说,这样的书还是留下来好。
那本书和许许多多旧书一样,也是这么来的,它从此跟着我辗转腾挪不离不弃。白手起家的我们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不过六年前才在城里买房,有了属于自己的稳固的家。这么多年,我们像蜗牛一样,把家驮在背上游走,十多年搬了二十多次家。人是物非,所有家当都换过,唯有这些书,一本也舍不得丢掉,它们几乎就是我的全部家当。未置书架之前,窗台,墙角,床头,衣柜,都有书静候我的临幸,它们陪伴我度过多少落寞的时光啊。孤独时,帮我排遣忧伤;消沉时,给我增添力量;得意时,提示我莫要张狂。它们也将我视为知音,没有谁比我更热爱,更珍惜,更赏识,更懂它们的存在。许多时候,我们相对无言,彼此默契,像相爱相守的情侣,默默度过不染纤尘的岁月流光。
说不清是不是书给了我们最大的改变。多年后,我的家发生了巨大变化,除了生活水平提高,变化最大的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和追求。曾经,在浮萍一样飘荡的日子里,生活像一篇没有主题的拙劣作文,潦草得不堪卒读。读了书,才懂得:做事要像写字,点划撇捺马虎不得;做人要像写文章,谋篇布局需要艺术点化。渐渐地,有了精彩的片段,有了点睛之笔。形散神不散,人生这篇散文才会有完整的结构,诗意的表达,才会有灵魂的升华。
曾经,我是顽劣的人,是这些书点石成金,让我拥有宽广的胸怀,正确的航向,也碰上了一些聊以自慰的好运气。如今却丢了一本书,就像相处多年的兄弟突然走失,流落于茫茫人海,再也不能见面。也许,此后只能在梦里相遇。每每想起它,胸口就隐隐作痛。我恨自己怎么就那么粗心,以致造成永久的遗憾。
怀念一本书。我希望它能遇见一个像我一样且读且珍惜的人,让它重新开始一段美好的时光。
江苏 韩海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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