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家

　　范文瑞

　　庄浪县南湖镇公共事务服务中心

　　牛校长翻车

　　昨夜，我突然梦见了牛校长。在一个公厕门口，我正在往出走，他正在往进走。擦肩之间，我看见他浑身的污泥，身上还滴滴哒哒地淌着泥水。他用绷带把一个胳膊挂在脖颈上，好像是受伤了，手背浮肿得厉害，还不停地滴着血。

　　“驱车追美女，活该！”

　　“没成花下鬼，算他走运！”

　　“马路杀手，害群之马！”

　　......

　　一片谴责之声。

　　“驱车追美女，真够恐怖！”趁他还没认出来，我就加快步伐迅速离开了。

　　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中，他把一个骑电车的美女，一直追逐到仓皇而逃。他调转车头，又在密集的车队中寻觅下一个美女的出现，如此往复循环。星期六、星期天，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这个。

　　这是在玩命，但他却更相信自己的车技！车在高速行进，他单手按着方向盘，两只眼睛就像两把特大功能的扫帚，从马路的左边扫到马路的右边，再从右边扫回到左边，如此往复搜索前进。一旦搜索到美女，他就极度兴奋，如同鲁宾逊漂流遇险得救那刻的万般激动。

　　遇到孤身徒步的美女，他就把车缓缓靠近，停稳，然后很绅士地邀请：

　　“美女，请上车，我送你一程。好吗？”

　　看见一个嬉皮笑脸的陌生男人，美女翻个白眼，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嘿-还是一个内涵型美女呢，有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尚品质！”

　　被美女怼，在他看来，就像被带刺的玫瑰扎了一下手背，虽然疼但很有乐趣！

　　碰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打工妹拦车，他没有停，气愤地瞪她一眼，说：

　　“不撒泡尿照照，都土成这样了，还想上我的‘花桥’？”

　　驱车追美女，不知道追的是心灵美的那种？还是外美内丑的那种？他从来不管这个，好像犯的是不务正业的男人的通病！

　　今天是礼拜六，晴空万里无云，去云崖寺旅游景点那边碰碰运气怎么样？受疫情影响，估计出来旅游的美女不多。或许，希望就在失望至极之时吧。

　　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好像就在风里雾里飞行！他渴望美女的欲望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他急切的心情就像干渴已经的土地，如果不快点下场倾盆大雨来浇灌滋润，地面就会马上爆裂！

　　驱车行了60多里路，沿途的风景没有顾得上看一眼，远远望见云崖寺石窟前面果然有美女，还是一对！之外，还有两个小孩，一个老太婆。老太婆只顾操心两个贪玩孩子的安全。两个美女身材苗条如仙，加之好山好景的衬托，显得更加美丽诱人。她们驻足高大的石窟造像面前，时而交头接耳攀谈，时而举目远望白云青山。美女们的一举一动，早把他谜得魂出七窍。

　　他一边加速前往，一边设计着撩妹的绝佳方案。先大赞两个孩子的聪明无比，赢得奶奶的信任，再靠近孩子的妈妈，然后以交流育儿经验为由索取两个美女的电话或微信。

　　此刻，他觉得自己有聊妹的天赋。正在得意之间，突然，一个侧翻，车身就睡在一个不足一米的路壕里了。

　　等游客把他搭救上来，他的爱车已经变形了。他浑身占满了污泥，泥水从他的身上往下滴滴哒哒地流着。他已经顾不得自己那绅士风度了，慌忙从车里找出一个可以当绷带的东西来，赶紧把受伤的那条胳膊挂在脖颈上，手背手腕浮肿得厉害，有些地方还渗着鲜血。样子十分狼狈不堪。

　　驱车追美女，目标就在眼前，结果以差之毫厘的惨败结束。失败是成功之母。同样，大获全胜中也许还蕴藏着惨败。他来不及总结这些哲理，只是非常狼狈地一头扎进厕所，好像那里才是他的救命之所。

　　梦是虚幻的，甚至是与现实相反的。梦中的他，是如此低俗下流、卑鄙无耻。梦醒之后，我的心在怦怦直跳，想东想西的再也睡不着了。

　　现实中的他，是高大尚的那一种，绝对没有那样垃圾。

　　......

　　和他认识，还是通过一个教师的介绍。他的网名一剑封候，姓牛，叫牛大业，祖辈在他的名字里寄托有宏图大展的心愿。他在一个只有十几个师生的乡村小学里当校长，官不大，但他时时处处都在注意训练自己做大官的气质。比如站立要抬头挺胸，目视前方，迈步走路要以正步为主。再如穿衣服，没有名气的衣服白送不会穿的。再如说话、遣词造句没有大气派大气象的词语不用。再像日常的擦玻璃扫地，在他看来这都是凡人干的活，他是天生干大事的料。如果让他来擦玻璃，这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大物小用了吗？

　　牛校长要借我的一本关于书画的杂志，说是他们学校里一位老师要辅导学生参加一个什么书画比赛用。听到使用方向具有公益性，而且还是培养小学生书画技艺与兴趣的，我就欣然答应了。

　　牛校长说话、做事确实具有一副干大事、创大业的气派，刚在电话里借书，一阵之后就从三十里以外的地方驱车来取。这样干净利落、雷厉风行的人，在现实生活中确实不多见，这让我佩服不已。

　　牛校长开着一辆十分陈旧的车，好像是一辆已经到了报废期的老车，车外表的油漆已经脱落殆尽。时置生机盎然的盛夏季节，当你看到这辆车的外貌的时候，好像时光早已转入沧桑万里的冬季。开着一辆陈旧的老车，一辆已经掉尽颜色的老车，与他这类干大事创大业的人，好像有些不般配吧。我心里暗自替他嘀咕着。

　　然而，正是因为这辆陈旧的老车，更能衬托出牛校长那出众的外表:头发乌黑发亮，小平头发型向两边延展，显得更为威武壮观，加之他那浓眉大眼和一张白里透红的圆脸，尽显男儿英俊潇洒的气质。

　　牛校长非常注意言辞，见面之后几句问长问短、关照之极的话，暖乎乎的，感动得我心都快软了，当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就像见到别久重逢的老朋友，亲热，除了亲热还是亲热。我坚持要在当地最有名气的饭店里款待他。可是，他非常坚持自己的理念，不肯让我破费一分钱，这里面体现的是他关心民间疾苦的大家风范。所以，他拿了书就分秒未停地驱车返回了。望着远去的车尘，我只是一脸茫然。

　　我和牛校长第一次见面，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好感。每有闲余时间，我就把每一个见面的细节，重新回味了无数次。整个过程亲密无间，这哪里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完全是一对老友别久之后的温度极高的重逢，他没有留下一点瑕疵，完美得再不能完美。好像事前不经过无数次的兵棋推演，是绝对不能达到的。如果，要把这个过程中关于他的言行举止，比作一块没有瑕疵的玉，我觉得是完全可以的，只是有待于进一步考证而已。

　　一个好教师，一个好校长，就应该是一块无暇的美玉，唯有具备如此金玉品格的校长，才能培养出一大批德才兼备的教师和学生来的。我对牛校长的期许非常高，也代表老百姓对教师队伍最为普遍的期望。尤其是近二十年间，青山县历任教育局的局长都是不懂教育的，外行管理内行，教育质量上不去，还经常出现这样那样的让人匪夷所思的奇事怪事，比如学生跳楼的，男教师爱上学生妈妈的，校长与女教师搞不正当关系的，等等。教育本是一块纯洁的净土，现在并不那么纯洁美好了。群众的意见犹如滔天巨浪，一浪高过一浪。所以，人们对好教育局长、好校长、好教师的渴求一年比一年迫切。

　　现实中的牛校长，绝对地高、大、尚。为给同事借一本书，他不辞山高路远。可见，他对教育、对工作的重视。为培养孩子书画方面的兴趣与技艺，他甘愿为同事跑远路。可见，他成人之美的品格。人品如玉，用在他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牛校长当陪护

　　昨晚，我梦见牛校长驱车追美女，得已成功，在和我认识之前，他早就追到了美女，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牛校长追到的美女远在天涯，近在眼前。这个美女的网名为天涯红玉，虽然名为天涯却近在眼前，因为这个美女和他在同一所学校里工作，是上下级关系，也是情人关系。这在全乡镇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牛校长的这个小情人姓朱名美琪，比牛校长的妻子小十一岁，身材苗条，肤白貌美，说起话来总有一种情深深、雨蒙蒙的韵味，更像一个人见人爱的小情种。牛校长把我的书借去，正是给了她。朱美琪确实有一种让男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我和她通过一次电话，隔着几十里远的路，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心跳之声，从那以后我彻夜不能眠了，令我念念不忘的人是她，让我魂牵梦绕的人也是她，以至于如痴如癫。

　　“牛校长把他的小情人比他妈还要孝顺，这辆掉光颜色的小轿车就是见证。”

　　牛校长的一位男同事小杨给我说：

　　“牛校长载着他的美人去四川旅游，到水洛买酿皮，逛金城情侣世界，看银川电影城，都少不了这辆车鞍前马后地伺候。牛校长刚认识朱美琪的时候，这辆车刚刚买来，光芒四射，崭新得就像待嫁的新娘。经过这些年的情侣沧桑，掉光颜色的车体已经没有当年青春焕发的模样。”

　　临近暑假，在微信圈里，我发现牛校长放出风来，要去陕甘宁青搞什么生态旅游。天哪，生态旅游是一个十分新潮的事情，在他好像都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我却是第一次听说，我傻得都要被时代淘汰了！

　　后来，听小杨说，牛校长的生态旅游破产了，他是在医院里度过整个暑假的。因为他的小情人朱美琪住院了，是被她丈夫打的。

　　朱美琪的丈夫网名琴山回音，姓汪名至高，在一个高级中学当音乐教师。听到妻子要与别人家的男人结伴旅游。差点把汪至高没气死，一怒发冲冠，就把朱美琪一顿暴风骤雨般地脚踢拳打，把积怨已久的怒火一齐发泄了出来。

　　后来，朱美琪住进了医院，腿部几处骨折，兼有轻度脑震荡。汪至高怨气难消，不来医院陪护。无奈，牛校长就来到医院里给朱美琪当陪护。

　　牛校长跳楼

　　昨晚的梦，差点把我没有吓死。

　　尿频多梦是中老年人经常出现的身体状况。可是，这样奇特的梦并不多见。

　　昨晚，我梦见牛校长在一个500多人的大学校里当上了校长。位置大了，就得开好车豪车才能般配得上。于是，他就买了一辆豪华版的红旗小轿车。

　　虽然，牛校长曾经向朱美琪赌咒发誓过，今生今世只爱朱美琪，再不二心，若有背叛，天打五雷劈。可是，这样的豪车怎么能载着一个半傻不傻的朱美琪呢？逢场作戏的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呢？再说，新车是不能载旧人。没有谁能阻挡牛校长一个新的开车追美女计划。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两点左右，牛校长驱车追美女成功。这个美女在一家珠宝店上班，是珠宝商千挑万选出来的，美得能让人发晕。她的网名为珠宝女侠，姓胡名梅花。聊了五分钟之后，胡梅花就直言不讳地说：“牛校长，今天你能消费五万元的珠宝产品，我就给你当一辈子的小情人！”

　　只要能追到美女，牛校长千金万金都舍得，还说什么钱不钱的。他拿出五万元的透支卡，就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狂购起来。

　　“拿好，这五万元的金银珠宝全归你了！”

　　牛校长的豪爽大方，吓得胡梅花睁大眼，气都不敢喘一下。

　　走出珠宝店的电梯，牛校长正精心设计着晚上如何与胡梅花浪漫约会的事情，一看手机上已经有七八个未接电话。这个电话号码正是育才小学王保安的，牛校长已经跟踪这个号码多年了，现在都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牛校长发现，妻子与王保安电话来往甚密，甚至经常还以到娘家看妈为名去私会王保安。因为，妻子出去不久，牛校长就让女儿马上穿好伪装服跟踪上去。弄到有用的“情报信息”，特别是接吻、搂抱的照片，女儿就得意地来向牛校长领赏。靠打赏攒钱，不算已经花费出去的，女儿卡上还存着一万多元呢！

　　牛校长自以为聪明绝顶，其实他在学校里以及学校之外的所作所为，妻子都在掌握之中，只是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为了正在上小学的儿子，为了正在读初三的女儿，为了一个完整的家。经过无数次孤独无助地哭泣和苦思冥想之后，妻子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忍让、大度。即使她心里已经异常愤怒，几乎接近火山爆发的临界点了，但她能把怒火压回去，咽到回肚子里，烂在肚子里，然后用一个轻描淡写的微笑就把一切危机化解。

　　妻子也是一个命苦的女人，从小失去父亲，在妈妈的鼓励下，战胜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困难，和弟弟励志勤学苦学，最后姊妹两个都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之后也如愿以偿地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工作：当一名教书育人的小学教师。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甚至教育孩子这样的大事，都由妻子一个人来承担。万一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叫牛校长来帮一下忙，你猜猜牛校长会怎么说？“我是干大事的，不是干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还没等牛校长猜出个究竟，王保安的电话又来了：“牛校长，你老婆被我老婆扎了几剪刀，还好，没有扎到心脏，都扎到大腿上了。你马上到县医院801手术室里来！”

　　还没等牛校长回复，王保安就挂断了电话。

　　刚刚找到801手术室门口，牛校长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女儿的班主任打来的：

　　“我刚刚接到一个知情同学的密报，说你女儿和男朋友私奔了，听说她怀孕好几个月了，你们两口子都知道吗？”

　　几乎就在同时，儿子发来短信：“爸爸，我姐姐把你攒的都是豹子号的那两万元偷去，和她的男朋友租车上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牛校长有点头晕，又看见她的老情人朱美琪发来私密微信：“咱们乡教委主任金大顺接受纪委调查了，因为男女关系和经济问题，接下来估计到你了，是我的丈夫汪至高实名举报的，我没有拦住他，我对不住你了！”

　　一阵炸弹雨下来，牛校长哪能受得了？他选择了跳楼！

　　就在牛校长跳楼的那一瞬间，我被吓醒了，梦断了，惊魂不定的我再也睡不着了！

　　作者简介：范文瑞，女，汉族，生于1984年10月，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知行学院英语专业，大学本科学历，现任职于庄浪县南湖镇公共事务服务中心，群文馆员，研究方向为群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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