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化人才更需当众言说能力

　　文/鲁鸣

　　美国华人常常会议论，为什么他们在美国难以进入管理层。大家共识集中的一点是：英语不是我们的母语，语言使我们在沟通上吃亏。所谓语言问题，不仅因为汉语不是国际通用语言，最重要的是我们华人当众言说能力差。在正式场合里做报告往往照稿子念，不是太罗嗦，就是不切要点，不生动活泼、不幽默，呆板没有吸引力。

　　我们现在年轻一代英语非常好，很多人都经过新东方训练或海归，但同样存在这一问题。至于美国出生的华人，根本不存在语言问题，可就整体而言，他们当众言说能力和其他美国人相比，仍然逊色。为什么？华人父母本身当众言说能力差或不重视这方面的培养，无疑对其有潜移默化的负面影响。我周末在纽约教中文，学生里有一个在美国土生土长的华人学生，高中学习成绩很优秀，如果在中国凭高考成绩一定能进最好的大学。可是，在美国要进最好的大学读本科，如哥伦比亚大学和哈佛大学，都要经过面试。这位学生性格内向，当众言说能力很差，因而他所报考的所有一流大学都没要他，最后只有委屈地进了二流学校。

　　当众言说能力差，是华人成为国际化人才的致命伤。一字一句地念稿子、面部表情呆板、毫无吸引力的当众发言，在中国司空见惯。但在全球化背景下的今天，市场经济竞争如此激烈，当众言说能力的缺失，会使我们在跨国企业和私营公司里很难得到重用。即使在政府和国营企业，对领导和管理者的要求越来越高，当众言说能力势必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这里所说的当众言说能力是指在大众面前正式场合里的言说能力。在非正式场合，你可用多种方式活跃气氛，嘻皮笑脸甚至说个成人笑话，都无伤大雅，但在正式场合你却不能这样。一个人可能在好友或家人面前滔滔不绝，在非正式场合能说会道，极善言辩，可是到了正式场合，在众人面前就怯场，磕磕巴巴，判若两人。反之，一个在正式场合很会言说的人，在非正式场合说话不一定吸引人。比方，有的教师上课讲得很好很动听，课下却很木讷。当众言说，不仅是运用语言的能力，还涉及到题材、对象、场合、情境、规则、策略、方法、技巧等具体内容。言说不仅是技能，也是智慧，交际、情感、思想表达的艺术。当众言说能力反映了一个人的个性、气质、涵养、风度和认知水平，是对自我存在的展示。

　　在美国社会上上下下，从总统到普通老百姓，很多人当众言说起来非常自然，和平时说话没什么两样，表情丰富，头头是道，非常有吸引力，没有私下和在公众面前判若两人的情形。在美国采访一个人或请他当众讲话太容易，他会像平时一样很轻松，甚至带有自然夸张的味道，就像演戏一样。因为在美国，从小学到研究生院都有正式场合当众言说的训练，即专业陈述。相比之下，我们学校教育没有这方面的训练。

　　要培养当众言说能力，首先要了解我们为什么这方面的能力差。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的内向文化所致。当众言说需要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放得开，潇洒自如。话可以不多，但说到点子上，引人注目。在内向文化里，内向的人会被看成是老实、不闹事、不夸夸其谈、做事踏踏实实；而个性张扬的人，则容易被认为浮躁而不被重用。即使在今天，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文化内向的胎记还很深，我们没有法律和信誉来保证我们畅所欲言。所以，内向文化使得整个社会、学校教育和家长们都不重视培养孩子的当众言说能力。

　　有一位北大毕业的高先生，在美国读完工商管理硕士（MBA）后到一家大银行工作。他的MBA在校成绩不错，唯一的缺陷是专业陈述不出色。当时银行录用他，是希望让他通过银行各部门轮流工作的经理选拔项目而改进自己。由于在国内受教育十几年从来没有

　　受过任何专业陈述的培养和指导，加上他性格内向且外表瘦弱，没有魅力，心理自然受到影响，没有自信。每次向老板和在部门会议做专业陈述，他都显得非常紧张和局促，效果很不理想。为期27个月的选拔项目结束后，他没有得到经理职位，只得到一份做报表的工作。

　　在美国，一个人想当政府官员，小到村长，大到总统，都要通过到处当众言说让老百姓知道其政治主张，表现其个人魅力，来击败竞争对手。这种公开竞争机制，借助媒体的放大效应，整个国家和社区，都会被竞争者的当众言说所鼓动所感染，或喜欢或讨厌，人们讨论的都是竞争者的演说内容。这种公开竞争机制大大有助外向文化的形成，更不缺乏出色的当众言说能力者。同时在外向文化里，鼓励人发表自己的主张，整个社会有一股尊重个人主张的风气，生活在这样的文化之中，自然而然就会重视甚至不自觉地培养了当众言说的能力。

　　专业陈述是指当众提出计划或显示成果、表达自己的看法的陈述过程。一个好的专业陈述或报告，不仅要当众言说得有理有据，而且陈述的方法、词语的表达都要尽可能吸引听众。如果陈述者幽默又知识渊博，那就更加吸引人，收到绝佳的效果。在企业里，这种陈述，也就是正式的工作成果汇报或计划讨论。在时间这么宝贵的今天，很多专业陈述不是举办讲座和演讲，不允许长篇大论，通常最多给你半小时，一般都是5分钟、10分钟或15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要表达的东西陈述得好，既让听者明白，又要把该说的都说清楚，没有经过经验积累或培训，是不容易提高的。

　　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学校，美国非常重视专业陈述。在美国学校，专业陈述不是一般的课堂发言。它要求陈述者对要讲的课题或计划做一番研究，拿出可信的论证来说服听众。美国从小学高年级到大学研究生，每学期会布置几个课题，让学生到图书馆去查阅，做总结，写成报告，陈述给同学们听。这种报告，通常都有图片或数据，展示给大家看，陈述者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把所讲内容简单扼要又清晰明白地告诉大家，随后回答大家提出的问题。

　　当众言说技巧和雄辩术，是美国高等院校的课程。美国大学里，尤其是读研究生课程，很多课都是以研讨会进行的。学生参与这种研讨会，总担心自己没有思想，只要有想法就想表露出来，而且要让听众心服口服。在整个学期里，要么轮流陈述，要么期末进行。陈述完后，其报告或文章就是这门课的成绩。这种研讨会，鼓励讨论交流、鼓励批判质疑、鼓励思想上的冒险和创新，这不仅培养一个人的当众言说能力，而且对培养学生的无畏精神很有帮助。学生把专业陈述的经验和技巧进一步强化，为走向社会打下了良好基础。

　　在美国职场里，那些有领导才干的人不但组织能力强，并且都有出色的当众言说能力。加上美国外向文化的熏陶，使得他们如鱼得水，在和华人面对面的交锋或竞争主管职位时，占有优势，容易获胜。所以，我们常听到在美的华人移民抱怨：“我们会做，美国人会说。”

　　中国的家庭和学校，无论是中学，还是大学和研究生院，都不重视当众言说能力，专业陈述完全被忽略，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学校教育的一个重要部分。其实，不仅仅是中文和外语需要听说读写，专业课也需要听说读写齐头并进。我们长期以来完全忽视了专业陈述。我们的外语说得很流利，可我们的中文水平却不如文革前的初中生，更何况我们从没有在专业上受过陈述训练，我们怎么可能在正式场合有精彩的当众言说？我们很会做研究，很会考试，托福（TOFEL）和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GRE）考得满分或高分，令人不可置信，然而当众言说能力却差得一塌糊涂。美国大学研究生院怀疑中国学生的考分，不能说没有道理。

　　如何提高当众言说能力？我认为，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都应该去做一两年营销员，然后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业。不管将来做什么，营销经验能使一个人终身受益。如果营销的是将来所从事行业的产品，则是最好不过的，既提高了当众言说能力，又了解了本行业行情。我们现在有些地方举行演讲比赛，可惜没有普及，由于我们的内向文化和国情，我们必须大力推广它。我们应该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大学研究生，都开设演讲课、表演课，通过学习演讲，提高我们的当众言说能力。

　　总之，无论我们准备做什么职业，当众言说都是必须具备的能力。人作为会说话的产品，需要用言说来表现自己，辅助自己获得成功。否则，产品再好，别人可能不采用，至少不可能重用。世界上只有人这种“产品”会说话。当众言说能力不行，无疑使你失去进入最好市场的机会！特别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当众言说能力可说是我们能不能成为国际化人才的关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