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岁月如歌

　　其实华语乐坛的最大功劳，莫过于使我们种种无处安放的情感有所依傍。

　　而如果去问一个喜欢流连KTV的狂热分子，哪一首歌最打动人心，一千个人会给你一千个答案。而我，我会想起最鼓舞人心的《咸鱼》、大学舍歌《猛男日记》、朋友聚唱《噢买噶》、张震岳的《秋天冬天》、张悬的《关于我爱你》、万芳的《我们不要伤心了》……无数歌单会把人淹没。

　　是的，我的歌单总以青春为主，而青春总有更老的模样。

　　去年外婆庆生那天，一大群叔叔伯伯在酒足饭饱之后兴致勃勃地召唤去唱K。而事实证明，家族欢唱的团圆现场，只不过是再次证明年代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们唱《难忘今宵》、《何日君再来》、《涛声依旧》，我们唱陈奕迅、林宥嘉、梁静茹。

　　两帮人马看似兴致盎然，实际上又有些意兴阑珊。

　　伯伯终于看出气氛有点不对，自告奋勇要唱一首《弯弯的月亮》。

　　伴奏响起，他很陶醉地闭上眼睛，合着拍子缓缓唱起。表弟表妹们看见这番场景哄然大笑，越笑越大声。后来歌没有唱完，伯伯默默放下麦克风，摆摆手说：“哎呀，老了，唱得没以前好听，不唱了。”明灭的灯光下他黯然的神色有点恍惚。还没停止的音乐像雨滴的回声，敲打着我的心房。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

　　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

　　小桥的旁边/有一条

　　弯弯的小船/

　　弯弯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娇

　　这首歌，这样的神色，我是熟悉的。

　　那是很小的时候，家里还在听录音磁带，还有厚厚的、像字典一般的歌带，最记忆犹新的是那台黑胶唱片机，黑胶唱片很大，容易被曝晒变形，放碟上去会咕噜噜地慢慢转动。那时候的歌曲远没有现在多，几张唱片要反复听很久。《弯弯的月亮》因为旋律反复，我一直记忆深刻。

　　家里刚开始有卡拉OK的时候，音响设备还较为罕见，附近的邻居也会一起过来听父亲唱歌。一曲唱罢，大家从不吝惜掌声，大伙聚唱的现场火热程度堪比演唱会。后来随着卡拉OK和KTV逐渐普及，父亲唱歌的时候，邻里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围观。而我也渐渐失去了喜欢和耐心，有时候一首歌还没唱完，我就借口走开。有一次，我甚至把他很喜欢的一张歌碟藏了起来，原因就是那些又老又旧的歌我一点都不喜欢。父亲似是感受到了我的索然，尔后就渐渐很少唱了。

　　如今回想起来，唱歌也是父亲的一大乐趣之一，而这样热血而愉悦的兴趣，却因他害怕把我们之间的距离越唱越远而中止。在流行音乐的喧嚣里，我们不知不觉背道而驰，那些深情动听地歌声如今变成了沉默无声的寂静。多年过去，父亲也离开了我。而我只明白了原来他唱过的那些歌很美。父女之间的情感，总是最深的了解在最来不及的时候。如果时光能回头，只想安安静静再听父亲唱一首那样好听的《弯弯的月亮》。

　　也许，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当一个孩子开始听懂父辈的歌，那他就开始渐渐长大了。这种感悟，只会随着成长与日俱增。

　　那天，风尘仆仆地离开家乡回到深圳，寒冷的冬夜飘着冰冷的小雨，站在街边淋着雨好不容易拦到的士。落座，司机没有听电台，而是自己在放歌曲。哦，原来那首歌有粤语版。

　　柔柔如雪霜/从银河幽幽透纱窗/

　　茫茫微风中轻渗/是那清清桂花香/

　　遥遥怀里想/如茫然

　　飘飘往家乡/

　　绵绵如丝的忆记/荡过匆匆岁月长……

　　缓缓的歌声，像一个恒久不变的背景，它似乎比任何人都懂你的心酸，比任何人都懂你的伤感。孤独的街灯、长长空落的大道一路奔驰。那是回不去的年代，所有的岁月都越走越远，但又似乎从未远离。

　　原来，长大后，我会更懂你。

　　撰文_小V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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