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歌的都是人生

　　这真是一个悲剧的年尾。

　　2011 年最后一天，在这家我已经工作了5 年的电子商务公司，我和同事们被告知公司资金流出现问题，董事会拒绝输血，CEO 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裁员90%，采用休克疗法这种残酷的办法应对困境。

　　我的新房钥匙才拿到，欠了一屁股的债，装修的钱本来指望季度奖和年终奖，顿时成了泡影。打电话向父母求助，老爸说今年经济形势很差，家里的钱扔出去比肉包子打狗好不了多少，让我自行想办法解决渡过难关。

　　我打电话找闺蜜诉苦，没想到她老公也刚失业，她恨不得找我借点钱。我终于知道为何年底又叫年关，不仅要过年，还要过关。

　　从上大学开始，我漂在外一晃已有10 年，以往也有艰难的时候，薪水特别低，被男朋友甩，但似乎都没有这一次有这么难。在生活面前，其他矫情的东西一概可以忽视。那段时间，我每天想得最多的问题是：公司没有裁我，那会发多少钱？年后是继续半死不活地留下，还是积极为公司想办法解决问题，或者干脆换一家？账户的钱，够应付房租、房贷、水电煤气、交通、通讯七费八费的吗？

　　都说女人越老越现实，但我觉得，在现实面前，似乎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一个愿意负责任、想让生活变得更好的人，都必须学会现实。现实等于消费，消费着金钱，还有我们的青春。这真是应了张悬写的那句歌词：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五年前，我还租住在一个教师公寓里。公寓十分古旧，但价格十分便宜，并且安全，很适合我这样的单身女生居住。其实住在那儿之前我是有男朋友的，谈了三年，两个人都不想结婚，又不想这么耗着，就千辛万苦地分了手。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地，要找房子搬家，还要舔失恋的伤口，是一件很不易的事，幸好那时候和一个略微有点缺心眼的女孩孔孔合租，她的电脑上每天都播着张悬的歌，最多的就是这首《关于我爱你》：

　　你眷念的都已离去/你问过自己无数次/想放弃的眼前全在这里/超脱和追求时常是混在一起/你拥抱的并不总是也拥抱你/而我想说的谁也不可惜/去挥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

　　我所有的何妨何必何其荣幸/在必须发现我们终将一无所有前/至少你可以说我懂/活着的最寂寞/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那时候，租的房子里有个伴，能够在吹头发的时候哼着歌，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鼓励和安慰。慢慢地，我学会了出去跑步，听演唱会，还有我并不擅长的K 歌。我常和孔孔一起看电视，K 歌，高兴的时候大声笑，不开心的时候放声哭。那是一段温柔而宝贵的岁月，我学会了一个人坚强地活，不再为另外一个人而活。这在我大学毕业后的三年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甚至让我觉得分手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人生这么长久，超脱和追求混在一起，挥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为什么我要按照一个模式一路走下去呢？难道我不应该有单身女孩快乐的时光吗？

　　也是在一次K 歌中，唱完《关于我爱你》，孔孔南下广东，去了东莞的分公司。那时候公司正欣欣向荣，经历了一轮很大幅度的加薪，我信誓旦旦对孔孔说，姐会常常去看你，和你再唱这首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就不会寂寞。孔孔笑了，说，我会回来的，只是暂时去那边而已。

　　时光滴答滴答从不止息，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年，孔孔回来了，公司在郊区，我们也无缘再做室友，但每次相约去K歌，我们都会点这首，没心没肺地唱起这首歌。然后再怀想一下无奈又令人坚强的岁月。在这座城市10 年，尽管有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但至少还有一个振臂一呼便遥相呼应，和自己相伴而歌的闺蜜。

　　过年前的一周，我又拨通了孔孔的电话，我觉得又是我们去K 歌的时候了。人生有起有落，重要的是有洒脱，有所求，有放弃，也有所悟。我们拥抱的，并不会也总是拥抱我们，那么就释然一点，在2012 执著地追求所追求的，骄傲地坚持该坚持的，体面地放弃该放弃的。

　　撰文_电动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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