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赔了2400万。
这是2011年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的经营状况:支出4000万,收入1600万;2010年,支出3700万,收入1300万。
从1989年初涉收藏界开始,王勇超投入了2.3亿元,陆续卖掉了7家公司。他创立的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没有政府拨款和商业投资,除了门票,花的都是他的个人积蓄。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称赞他“功德无量”,也有人猜测这无非是另一种投资方式,对此,王勇超的说法是:“我妈告诉我要做一个好人,要做对的事。”
“被收藏击中”
直到现在,王勇超都喜欢用“我是农村娃”这句话,作为自我介绍的开始。他出生于西安长安县(现长安区)郭杜镇赤兰桥村。少年时代“饿”和“穷”是关键词,9岁才穿上裤子,最常做的就是去外婆家蹭剩饭吃。后来,当兵的机会被人顶了,艰难读完高中却上不了工农兵大学,只能回家当农民。
王勇超当过赤脚医生,做过会计,搞过养殖,贩过生姜,甚至替人打过墓造过坟。28岁时拐弯抹角认识了西安市某街道办事处的城建科长,提出想自己办一个安装队。凭着庄稼人的踏实、本分和能吃苦,他在1988年成为陕西省第一批排水工程师,也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之后,顺风顺水把装修队发展成建筑公司乃至集团,经营领域跨排水拓展、城市供水、建筑工程、房地产等诸多范畴。
在王勇超的领域里,人脉和门道的重要性不用多说。上世纪80年代末,字画正是最流行的礼品。在与官员和商人打交道的过程中,王勇超逐渐认识到了字画的无形价值,也生平第一次结识了文化人——上世纪50年代开始在西北文坛崭露头角的杂文作家——毛。在他的鼓励下,1989年,王勇超开办洗研园艺术画廊,当时的想法是:通过这个平台收藏和交易名人字画,拓展经营领域。
对于很多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企业家而言,钱固然令人兴奋,但远远不够。为了与“暴发户”划清界限,拍卖艺术品寻访红酒庄者有之,读EMBA做慈善捐助者也有之。王勇超也不例外。但他从未料到,起初当做生意来做的收藏,竟逐渐逆转了他的人生轨迹。
当时,城市现代化改造大幕刚拉开,许多城市正在把老房子夷平,重建新式高层建筑。1989年,在一次偶然的关中渭北之行,王勇超看到这样一幕:一根2米多高、顶端有雕塑的石柱被锯成两半,来自南方的文物贩子以一半几十块钱的价格买走。他按捺不住了:“我不知道这些石柱是什么,但我知道它们是不可再生的文物。”他付给当地人高一倍的价钱,把剩下的石柱都买走。后来他才知道,这些拴马桩中,有些的年代竟然可以追溯到唐朝,文物贩子把它们运到香港,“转手就能换一辆小轿车”。
“我当时就觉得心疼,这是先人留下的,不能就这么没了。”王勇超回忆。他还记得小时候一次吃饭时,不小心把饭碗掉到地上打碎了,父亲迎头就是一记耳光:“这是早几辈人一代代传下来的,碎了就再也没有了!”
“散财亦有道”
王勇超对拴马桩展开了地毯式搜索,西起陇县,东至韩城,十多县,上百个村镇,他跟各地的文物贩子们抢时间,拼价格。但当时,因为政策不明,他的动作大多遮遮掩掩,“搞不好就是牢狱之灾”。为此,他经常夜半三更行动,收来的石雕、木雕藏在自驾车的车厢底部,上面盖上蔬菜、水果,重要的有时还会用煤炭作掩护。运回西安后,藏品则被分别埋到地下,或用稻草杂物掩盖。
后来,王勇超去西北大学进修古代汉语言文学。据他当时的同学回忆,他们生平第一次见到的大款就是这个拿着“大哥大”没有学生样的“老生”,衣着光鲜,经常请几个相熟的同学吃好的。后来他来得少了,穿得也寒碜了,请客也从大餐变成了路边摊。他们才知道王勇超买了拴马桩,钱不够用了。
上世纪90年代是地产企业的春天,很多地产商日进斗金,变身富豪,王勇超的人生轨迹则刚好相反——他成了众所周知的散财商人,日散斗金,变卖公司。王勇超也承认,要是把买拴马桩的钱在西安做地产,他的身家会变成天文数字,但“就是魔怔了”。他回忆道,“有人说,你可以挑出一部分变卖,以藏养藏,但我舍不得”。
就这样,王勇超陆续收集了8600根精美的拴马桩,大量有历史价值的家具、厨房精品,以及砖瓦雕刻等民俗文物。后来,国家对民间保护文物持肯定态度,陕西也加快了建设文化大省的步伐。于是,王勇超在1999年萌生了创办民俗博物馆的想法,但由于征地计划与郭杜镇整体规划冲突而作罢。
2001年,他在终南山下的南五台山风景区征了500多亩地,2002年6月25日,“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馆”的申请终于获批。获批后,尽管支出了征地补偿款,由于地方政府与农民沟通的不畅,博物馆修建遭到了当地人的敌视和阻挠。很长时间以内,博物馆的围墙刚建好,就被农民拆除。好几年无法竣工。直到后来,博物馆逐渐带来了旅游效益,当地的农民才开始接纳和理解了王勇超这个疯了般的款爷。
如今,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馆拥有古镇游览区、民俗文化展示区、非物质文化遗产演示区、民俗文化研究中心,主要建设包括40个迁走复建的明清古建筑、戏楼、工艺作坊、祭坛广场、园林景观等,员工300多人,专家估价约值800亿人民币。而昔日亿万富商王勇超也拥有了不少新头衔:陕西省文联副主席、陕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人大代表等等。
虽然他谈到当年为文物保护,放弃抢占地产领域时表示,“不后悔”,“只关心钱而不关心文化的人是行尸走肉”,但他如今也时不时要为钱的问题发愁,“我得给我的工人按时发工资,不然他们就都跑了”。
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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