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区三日

  第一天:拥堵的“生命通道”

  几乎是从地震那一刻,因为双流机场短暂关闭,所有进出成都的航班毫无意外地紊乱了。尽管机场、航空公司一再表示将重点保障飞往成都的航班,本刊记者预订15:20的航班,一再改签后仍然延误到了晚上近9点方才抵达。

  救援力量的迅速反应令人意外。和政府、媒体的应急反应速度相媲美的是诸多企业。在全国多数城市均有网点分布的北京神州租车公司,为本刊此次前往灾区无偿提供了一辆采访用车,仪表盘上的里程数竟然是36。

  只是,除了让本刊记者在下飞机后得以迅速赶到四川省政府设在成都世纪城广电大楼的新闻中心外,这辆车再未能发挥更多作用。此时,舆论已开始热议通往灾区道路压力陡增的窘况。

  晚上11时的新闻中心,记者们围堵着四川省委宣传部官员,索要“媒体采访证”。本刊记者瞥了一眼现场官员手上的统计名单,放行进入灾区的媒体用车是190余辆。

  第二天早上本刊记者搭车进入震区,因为采取了交通管制,成雅高速一路畅通。途中接到同行反馈信息,昨晚连夜赶往灾区的车辆依然被堵在前方的荥经县境内,动弹不得。

  雅安前往震中芦山的318国道因塌方阻断,成雅高速的多营出口被封闭,所有车辆均得绕道荥经,经由唯一的“生命通道”荥天路,绕行天全、飞仙关等地进入芦山。

  “生命通道”也走不动了。从荥经出口开始一直拥堵。不得已,本刊记者一行只好下车,在荥经县城租用摩托车一路奔往芦山。

  第二天:受偏爱的县城

  进入芦山县城,各种指挥机构、志愿者组织等的车辆,将芦山县城迎宾大道几乎填满。矿泉水在街道两旁堆积如山,到处是往来穿梭的救援队伍。

  芦山新县城是汶川地震后新建的,多数办公大楼没有倒塌,但墙体出现裂缝,内部墙体垮塌、剥落严重,是否已成危房尚需鉴定。

  芦山县人民医院外表完好无损。走进医院内,也有墙皮剥落,但不影响使用,一楼大厅成了各地捐赠药品的最大集散地。

  同样完好的还有汶川地震后新建的芦山中学。地震发生时,雅安多地的高三学生正趁着周六补课,教室没有出现垮塌,学生有序撤离。

  芦山老县城垮塌较严重。经历汶川地震后,这次大地震让老旧房屋不同程度受损,并造成死伤。

  县城百姓被集中分片安置,芦山体育馆、新芦山中学等地是灾民最大的聚集地。帐篷奇缺,每顶帐篷大多挤了四五户、一二十人。

  此时,县城灾民的基本物资条件明显好于其他地方。

  餐饮企业眉州东坡在芦山体育馆开辟了一个大露天餐馆,一餐可免费供给上千人。成都军区联勤部在马路另一侧开辟了露天热食供应站,到23日中午时,已有上千人在细雨中排队进餐。

  来自北京、成都等地的志愿者冒雨站在路旁,搀扶老人优先从绿色通道通过。不少市民也站在路旁帮忙维持秩序,大声提醒着行人注意避让来往车辆。

  第三天:走出废墟的人们

  31岁的年轻父亲汪建有一个9个月大的儿子。他的家在震中龙门乡古城村,地震时仍在床上睡觉的儿子被掉落的砖头划伤额头,所幸并无大碍。

  他和邻居十多人聚集在一起,抢出锅灶,在已成危房的路边支起几根竹条树干,将彩条布搭在上边做成简易帐篷。男女老小十多人挤在一起。

  整个古城村还见不到几顶帐篷,汪建头三天晚上都是在这里度过的。23日早上,芦山飘起细雨,本刊记者在外走了不到两小时,裤子、鞋全部湿透。在芦山体育馆住帐篷的灾民,将被褥直接盖在帐篷布上,几小时后被褥全都浸湿。依然守在路旁窝棚里的汪建,不知震后的第一个雨天是如何捱过的。

  年过六旬的环卫工人李德平、李全芬夫妇,在21日清晨像往常一样,开着垃圾车进入芦山县城,开始清扫。地震后的街道异常脏乱,拥挤的车辆行人,让清扫更为困难。

  他们在城外的家也被震塌了,在危房旁支起的简易窝棚,就算是他们的新家。李全芬曾试图走进废墟翻寻家什,抽出一口锅,发现早已被砸扁。他们其实也难以生火做饭,一来没有柴米油盐,二来从震后第二天清晨7点起,就要开始忙活,直到傍晚。

  李德平说他们带着干粮。不知道已经几天不生火的家里,干粮又从何而来。

  13岁的小姑娘吴海鸥学习成绩很好,从小学到如今上八年级,她得过第一名、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等很多奖状,几乎贴满了家里的一整面墙。

  她家在荥经县天凤乡凤槐村,这里距离震中芦山县龙门乡不过四五十公里。村中很多房子在地震中被震裂了,她家也不例外。

  吴海鸥的家就是一间房子,中间用一堵墙隔成两个房间。地震时,这堵隔墙被震塌,砖头散落一地。好在家里没人,只是把仅有的几件家具砸坏了。

  吴海鸥的爸爸顾不上家里的危房,在地震后第四天就跑到芦山县城的工地打零工去了。她17岁正在上卫校的姐姐,一个人跑到县城去当了一天志愿者,生涩地学着去照顾病人。

  吴海鸥长相小巧,安静可爱。她回到已成危房的家,小心地把贴满一面墙的奖状一一撕下,整齐地摞在一起。墙面已经开裂,妈妈怕她出危险。一向听话的吴海鸥这次却很倔强,她告诉妈妈:“这堵墙要是也垮了,那我真的是啥也没有了。”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周范才|四川雅安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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