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遭遇

　　3月15日，我的自驾旅行到了四川万源境内。万源不知是什么缘故，四处灰土飞扬，这里山高水长，只是不论什么，都灰头土脸，我只想速离此地。

　　上了306省道。不久便叫苦，这条路破烂不堪，一步一步开了几个钟头，也没走多远。在万源没有加油，自上这省道来，一个加油站也见不到，直到进了竹峪。这是个极大的镇子，镇口有个加油站，但正在修理加油机，据说还要半小时方好。这时是下午两点二十分。

　　四点半钟，还没修好，我去看他们工作。一个男子同我攀谈，他说：“你是河北来的。”我说是，他满意地说：“我刚才超过你的车。”他把一辆白色的车指给我看。

　　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加油机的基座似乎是整理完毕了，几个人把机器抬过来，立起来，在下面垫上砖块，我本来想说这样似乎不稳当，立刻想到，此时发表任何反对意见，都是再蠢不过的事---已经快五点了。我去附近转悠了一会儿，回来时，一个人正用黑胶布把四根黄线缠在一起，他穿着石油公司的黄色制服，有红色的衣领和袖口。旁边聚集了几个看客，多是想给摩托车加油的本地人。这位工人把工作做得有条不紊，不等他缠完，就走掉了两人。据我的经验，如果等的时间足够长，总会等到些什么，果然，在大约五点整的时候，他缠好了电线，拉到另一端，向一个铁壳子样的东西比了一下，又走回来，我们很担心他又要拿起那卷胶布，幸好他只需要一只扳手。

　　我到远处去吸烟，回来时，只剩了一个看客，不一会儿他也走掉了。那位憨厚的工人，正在努力地把那四根挺粗的电线塞入铁壳子上的一个很细的孔。这工作一定持续了好一会儿，因为加油站的几个人，都到窗下坐着去了。我看了一会儿，就帮他的忙，用了大约十五分钟，我们总算把第四根电线连哄带吓地赶进了针眼，然后，他发现少套了一只垫套，把电线又抽出来了。这时我也绝望了，又到远处吸烟。

　　五点五十分，我终于听到了响亮的一句：“把电开起。”电“开起了”，加油机却没工作，几个人围上来，摆弄，然后又是“把电开起”，数次之后，我就是再愚蠢，也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在这里加到油了。如前所说，只要等得足够久，总会等到些什么，可惜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而且这个小镇到处都在盖房子，我不想在这大工地上住宿。我同他们告别，带着复杂的心情和空空的油箱驶下街去。

　　无数次，遇到麻烦时，我总是有好运气。瞧，奇妙的事情又出现了。就在数百米外，路边又有一家加油站，先前我为什么没看到它，是难以解释的。

　　驶出这个大镇子，已是下午六点十五分。我正想着要在四十五分钟之内找好歇脚处时，发现自己已进了通江县界，并立刻驶在破烂程度无法形容的土路上。艰难地行了一段，又经过了两次堵车、陷车和抬车（别人的车），到了七点二十分，所有的车都开了车灯。我已经行驶了不下二十公里，路还是一样的糟糕。直到翻过一道矮梁，路才变硬，下得山梁，忽见一个标牌，上书“前有小学，减速通过”。

　　小学校前有两个姑娘，正用一架震耳欲聋的小机器，把土豆和红薯之类切成薄片。见我张嘴，其中的一个停了机器。我请求他们同意我把车停在窗外的水泥地上，她们（多半是两位教师）笑着说着什么，我没听懂，但从语气听来，不像是坚决拒绝。我不再多说，把车倒上水泥地，心头大安。天色已近全黑，我飞快地洗漱了一下，就钻到后座上躺下，在八点钟，我已快乐地大嚼香肠，幸灾乐祸地听着汽车从侧面驶过了。

　　我吃了又吃（今天又把午饭错过了），在黑暗中伸手去装食物的袋中乱摸（屋檐前有一盏电灯但很昏暗，而我又不想在车内开灯），并深以为乐。“这是什么……摸着像是……”拿到眼前一看。“海带汤。

　　谁会吃这种东西。这个是什么罐头呢……番茄汁豆！”勺筷都在后厢里，懒得去拿，就借助一支圆珠笔把它吃掉了。然后我心满意足，点起一支烟，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比我更舒服的人。

　　刀尔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