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陈大戈传记(七)

  • 来源:江南
  • 关键字:陈大戈
  • 发布时间:2013-08-25 13:41

  父母亲都觉得儿子要长大,应该要学会自立。父亲打算送他去北京的泥人张处去学泥塑,母亲则准备让孩子进工厂去当工人。

  正在当时,团中央首次动员号召:新中国的有志青年,走出狭小的家庭,上山、下乡、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去改造社会!去改变世界!

  云儿自幼接受“听党的话,跟党走”的正面教育,加之他生性浪漫,自幼向往大海!在母亲的支持下,他报名下乡,落户浙江沿海三门县的一个小小的靠山村,好强的孩子因曾经生过肺病,体质较弱。为了强健体魄,锻炼自己的意志,毅然要求上渔船出海,去经受大海的考验。

  当年的渔民,还没有机动船,打鱼完全依靠木质渔船,扯帆、摇橹、凭借风力与人力,驱动船体在海上航行。渔船成双组成对船,作为一个作业单位,有网船与娘船之分。

  每条船配渔工六人,一个作业单位共十二人,船上各有掌船老大一人,在老大的带领下,渔船闯荡在一望无际的苍茫大海上,经受惊涛骇浪的洗炼。他们用辛劳的汗水、乃至生命的代价,与大自然的神威相抗衡!向浩瀚大海索取赖以生存的海洋资源。

  云儿跟随着老大乘风破浪下海作业。直面生死悬于一线的考验!经过艰苦的锻炼,从摇头撸开始直至替舵驶船,仅用了半年多时间,基本上能够掌握船上需三年时间才能学成、各项工作的要领。像扯蓬、摇橹、撒网、拉网等各项工作,已可以象船上的渔工那样熟练操作。从第五个月起,云儿成为船上的正式渔工,所挣的正常劳力的平均工分,不仅足可以养活自己,也成了知青集体户的重要收入来源。能改善大家日常的生活水平。被当地渔民称作奇迹。

  直到1958年的秋天,云儿随船去东海的泊羊山海域,打黄口鱼时不幸遇险!泊羊山四周暗礁林立!海面上的礁峰在一涌一落、汹涌的浪涛中时隐时现,在礁丛下,生长着一种经济值很高鱼类,有贡鱼之称。黄口鱼的鱼膘十分名贵。

  但捕捞这种鱼有风险!海上渔民之中,流传着二首凄美辛酸的渔谣:

  三寸板内作新房,三寸板外见阎王。

  泊羊山下走一遭,妻儿两眼泪汪汪。

  泊羊山、弯里弯驶进容易驶出难

  前后都是鬼门关,多少好汉海底眠。

  为了打捞这种生活在礁石空隙之间,经济价值极高的黄口鱼。渔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穿梭,飘荡在礁丛中……

  船老大不断高声号令!指挥着船工们齐心协力,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海浪的冲击!船工们的神情都十分紧张!云儿非但不害怕,危急时刻反而兴奋异常,只觉得十分刺激。他一面摇橹,随波穿越礁顶,一面高声呼喊……

  渔船的仓板上非常湿滑,船工们从小生活在渔船上,常年打着赤脚,练就了十根可以伸展、乂开的脚趾,象爪子一样可以纹丝不动,牢牢地抓住湿滑的船板。云儿是新手,脚趾平直,伸张不开,抓不住湿滑的舱板。

  突然一个激浪迎面扑来,船身一颠!脚下一滑………云儿双手脱开了橹把,身体失去重心!摔出船仓……,幸而他的一只脚勾住了船沿的夹缝,虽没有掉进大海,但左肋却重重地撞击在橹桩上。

  渔船刚窜上礁顶……,橹把却失去了控制,面临船毁人亡的千均一发,生死存亡的的危机时刻!紧急中,独臂老大毁舵求生,用其生平神力奋力一搏!以舵代橹,扳正了即将侧翻的船体,飞越过了暗礁,整船转危为安。

  云儿摔断了二根肋骨,当场张口,喷出了大口鲜血!还埃了老大一记耳光,昏死了过去……

  船上的渔民最忌讳见红,船老大急令渔船速速回港,连夜把云儿送回住地。当年的小渔村,没有电信所,渔业社派人连夜走了几十里山路,到县城里去给他的父亲发了一封加急电报。

  正在北京开会的徐平羽,接到儿子受伤的信息后,立即回电三门县委,请求组织抢救,同时电汇了治伤的弗用。

  地委渔业部的周部长带着一位当地有名的老郎中,亲自赶往靠山村。老郎中用独门的秘方,制成的草药,为云儿疗伤。

  民间的土方真是神奇,三天后便止住了吐血,三周后伤口就结痂了。云儿闪过了死神的翅膀,被母亲召囘身边。

  庆幸儿子又逃过了一劫,大戈深感后怕。海上那么危险!当初悔不该让孩子下海去当渔民。她对平羽出力、出钱。毫不迟疑、及时地营救!感到由衷的欣慰。很清楚,这是他在为自己的负心而赎罪,同时也真切地体会到,他对孩子真的重视和珍惜。俗语说:父子连着心,骨头打断了还连着筋。

  在云儿养伤的那几天,父亲特地赶到杭州探视,父子俩有过一次男子汉之间的对话:父亲道:儿子!你受苦了,伤口还痛吗?云儿回答:不痛了,刚去医院做过检查,好着呢!没有大碍您放心吧!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年前你硬要报名去乡下落户,事先我并不清楚。是母亲在你临前才告诉我的。

  你妈说:你个性从小就很倔强,想干的事谁也拦不住。人总是要长大的,人生道路要靠你自己的两条腿去行走,你妈不拦着是对的!我能理解,你想出走去闯荡一番的心情。对这个破碎的家庭,对父母的这种现状!对如此闭塞沉闷的环境你承受不了!还有高考的失落、梦想的破灭!内心的苦闷等等,这都成了你决心要出走的原因?

  儿子!你还记得吗?我曾对你说过一句话,千万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你已不再孤独,你不仅有妈,还有爸爸!做父母的是会为你担心的。可是你去心已决,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我的话你根本没听进去!瞧!怎么会如此地不小心啊……

  云儿忙安慰父亲说:这次受伤只不过是个意外。其实在大海上,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危险,我在海上活得很自在、也很快乐。是妈怕你不放心,硬要我回来的。

  父亲以沉重的口气继续道:你前脚一走,你妈就后悔了!当即与在台州地委的老熟人联系,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关注着你的一切。儿子白了父亲一眼说:你们也真会多事!我至所以要下乡去,就是不想在思想上、精神上继续受这个家庭无形的束缚,我不想了解你们的世界,但我厌烦这种无比压抑的环境,我不想在这种气氛中生活下去。

  父亲沉默了半响后说:是你爸辜负了你妈!也让你如此的不快乐!你可以怪爸,但不可以怪你的妈!你已经长大了,要替爸分忧,替爸关心妈,别再让她担心啦!你要是真的出了事,她是会活不下去的。

  儿子回答:你们大人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但我知道,妈妈她很坚强,我下乡也正是为了不让她为我分心,她既要忘我地工作,还要没完没了的接受审查?那里还有精力与时间来照顾我。我经常是一个人在家苦闷死了!乡下有多好?你知道吗?山是那么的高,天是那么地蓝,大海又是如此这般广阔,海面的空气更是无比的新鲜,我真的不想回来了。就是死在海上那海水呀!也是清沏透明的……

  父亲用关爱且又无奈的眼神,凝视着儿子。他默默自语:儿子真的长大了、陌生了?是男子汉了!他已有思想了……

  声势浩大的“反右斗争”过后,更名为浙江美术学院的这所国立的大学,1958年彻底批判了“以培养专家为宗旨的教育路线”,提出了要面向“工农兵的办学方针”,彔取的要求与过去有所不同。

  伤口初愈的云儿,以普通渔民的身份,带着一大包在渔村写生与创作的画稿,抱着再去尝试一次的心理,第二次去报考已改了名称和校址的《浙江美术学院》。

  他的这些反映渔村、渔民生活写生的作品,得到了学校师长们的好评。以优秀的成绩,彔取进入了梦寐以求的浙美油画系。

  多年来,徐平羽对书画颇有研究,他主张云儿去学中国画。希望孩子将来能传承家学。但是孩子受了王德威先生启蒙时的影响,对西画产生了浓厚兴趣,执意报考油画系。首次作出了与父亲愿望不一致的抉择。

  随着孩子长大成人,徐平羽对云儿的关爱越来越强烈,他明确地对大戈说:其他孩子可以姓徐、也可以姓林,但云儿是高邮王家世代书香门第的长房谪孙,必须保留其王家祖姓。日后可由他一人承袭王门衣钵。

  云儿的兴趣,既然在绘画艺术,他希望能把孩子培养成从事文化艺术的工作者,日后能够成长为一个有造诣的绘画艺术家。

  他希望美院的领导与时任油画系,系主任的王德威,能从思想上、绘画技能方面对云儿严格要求,重严、重难地培养。

  这从十三岁时起,便跟随着徐平羽在所率的黄大队(新安旅行团)转在苏北与山东战场,是党重点培养、成长起来的青年画家。

  云儿这第二次报考美院时他当时人在北京油训班学习,并不知情。结业回校后才见到被录取的云儿甚觉惊讶!他着实为自己的学生高兴。他笑着问道:老实交待?你是如何混进来的?云儿答道:光明正大呀!我从大门走进来的呀!。王老师摇摇头说,不可能我不行!不是说你“瞎”了一只眼的吗?

  谁说我眼瞎了?右眼只是有一点儿弱视而已,还不就是那张视力表吗?我又不傻!记取了去年的教训?早已背得烂熟啦!况且一只眼也并不影响画画。我这次呀!可是经过了三堂会审才考进来的。不信你去问问黎付院长?还有曹恩明、吴德隆等先生,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老师们都晓得,我是东海渔场来的一个捕鱼的小渔民。还都誇我的作品有生活、有思想。我可没给您丢脸!所以我呀!就大大方方地从学校的大门跨着正步一、二、一地走进来了……

  王老师拍拍云儿的肩他笑了。孩子在校五年,徐平羽担当起做父亲的责任。从生活上、思想上细心地关怀着儿子的成长。

  毎年的寒暑假云儿都是在父亲的《玉莲斋》中度过的。父亲对传统文化的造诣颇深,对历代的文人字画几乎毎一件藏品,都有出典、故事与闻人逸事,他知识甚广,一件件如数家珍。细释、详析、竭心传受家学。对提高儿子的文艺素养、增加知识量、拓展视野、起着致关重要的作用。

  父亲最为得意、最精的藏品是:明末的四僧之作:特别对石涛与朱茸(八大山人)的原作尤为钟爱。收藏的量也最多:有中堂、条幅、小品和插页。也最斉全的是清中期的楊州八怪,如:板桥的劲竹、新罗山人的花鸟……精微之处他都奌拨得一清二牡楚。对儿子的器重与关爱溢于音表。以下选了二封给儿子的信,可见一斑。

  徐平羽从自身的经历中,悟出了人生的哲理。他告诫孩子:你生性散漫,不喜欢受约束。为人一辈子,可以不要任何虚名!可以不做官、也可以不入党,但一定要爱国。在和平时期可以保持平实、淡薄的心态,专心至致去做好,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一个有益于时代、有益于人民清清白白、有建树的艺术工作者。

  但如果国家发生了危难!到了那一时刻,你就挺身而出!什么都别怕去为国效力。一亇红軍的好后代!当义无返顾在所不惜,勇往直前!这才是爸妈心目中的好孩子。这些嘱咐:日后成了他儿子云儿一生为人的准则。

  1963年7月,云儿以优良的成绩,完成了大学的学业,正在等待毕业分配。此时在北京工作的下乡时的好伙伴励冰来信说:她己于上月完婚,丈夫在某文工团搞音乐创作。听他说起,总政有一个军史油画创作工作室。他认识高峰、彭彬与何孔德等几位著名的军史画家。画军史题材的创作,你一定也很感兴趣吧!我熟悉好几位总政首长,他们都曾是我爹的老战友,你想不想来北京呀?我能找关系介绍你到总政军史油画创作室去画画?想!就赶快给我来信。”

  说真的,她的建议实在太吸引人了!这是云儿连做梦也不敢想,多难得的大好机遇啊!他不想再拒绝励冰的好意,于是立即复信,谢谢她的帮肋!感激她的好意。

  云儿的父亲在三年前已奉调赴京工作。据说,在陈毅同志就任外交部长后,早在1954年到1956年间,他就希望徐平羽仍旧能跟着随他去外交部出任副外长、继续再当他的助手,当时只因徐在上海忙于艺术团出访欧州四国的事务,回国后又牵连上胡风反革命集团事件而接受审查,延误了时日。

  到了1959年,陈老总旧事重提,但周总理却认为:“党内有高度文化素养、懂得文艺、熟悉知识分子、并与之有共同语言的高级别的政工干部为数不多。徐平羽似乎更适合去搞文化建设方面的领导工作,是文化部副部长最适合的人选”。当时的文化部部长是著名作家茅盾(沈雁冰),系党外人士,中央决定让徐平羽去出任副职,加强党组力量并主持日常工作。这份调动令,一直拖到1960年才下。是年夏天,徐平羽携家赴京赴任。

  云儿怀着激动的心情,写信告诉在京的父亲,自己很有可能会去北京总政创作室工作,本以为父亲听了一定会十分高兴。可父亲来信却说:不!不行!不可以!一瓣冰冷的凉水,将云儿从头直淋到脚跟。

  父亲的理由只有八个字“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他是这样具体解释的:国家刚刚经历了三年自然災害,正处在十分困难的时期。党中央提出了“调正、充实、巩固、提高”的八字方针。中央工作会议很明确地规定:凡本年度全国高校应届毕业生,除极少数特殊专业外,一例下基层。原则上一个不进上层建筑。

  信中还严厉地批评云儿,胆子不小啊!竟学着去走路子、开后门?公然桃战中央全委的精神,不知你走了那一条歪门邪道?!即使别人有此神通,他能走?你却不可以!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还有一点要清楚的告诉你,国立的艺术类高校,隶属文化部主管,在我具体分管的范围,你校是全国重点之一。有万千双眼睛都在盯着!你说:让你校的领导该如何处理?让我向党、向人民该作何交待?儿啊!你的心愿我虽明白,但你不可以去走后门!更不可以违反纪律。

  母亲紧抱着儿子的头喃喃地道:别恨你爸,他也难哪!在其位要谋其政啊!云儿咬咬牙,又一次婉拒了励冰的好意。她也真的生气了!从此就不再来信。

  1959年,浙江省为了支援杭州郊区的教育事业。带动发展城乡的文化建设,从杭州市区抽调了一批教师,下放到城郊乡镇的学校。在杭州女子中学任教的陈天霓(大戈),主动自愿报名到郊县,被安排到富阳县中,担任普通的语文老师。

  她独自居住在简陋的县城中学的宿舍里,安贫乐道,继续极其平凡地过着她热爱的教师生涯。尽其所能、竭其所力,以培养贫困农民的子弟为天职。多年后,校方又安排她担任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无论在任何岗位上,她始终兢兢业业,一直工作到她“退休”。

  1963年,云儿大学毕业后,服从分配去了上海,在一家工业公司的技术研究所,从事与专业完全不对口的图案设计的工作。不久被点名下厂,参加四清工作队当秘书,直到1966年。平地一声惊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平静的生活又掀起了波澜!整亇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厄运又直接降临到了每一个家庭之中。

  这场被冠以“无产阶级”的文化大革命之起因,以及在中国现代的历史上所产生巨大的影响力,和其实际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是值得当代的历史学家们,去认真地研究和总结的。

  分析历史事件,评价历史人物,不能脱离历史的时代背景。更不能凭单好与恶,主观偏面地以亇人的情感、稀里糊涂地将它抛给历史……对任何历史人物的功过是非?都应当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去作合情合理的解析,认真地去总结经验、汲取教训!一切凡是企图神化、美化、乃至丒化、妖魔化!都不公正,也都不符合历史的真实。曾亲身经历过这场斗争的人,无论是“革命”的,或是“保守”的,大都深受其害。至于起因?能说得很清楚的人也许不会太多!常言道:地冻三尺决非一日之寒!这可以一直追溯到建国后的那段难忘的历史……

  众所周知:新的中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在神州大地的一片废墟上,赤手空拳创建起来的。旧中国的工业基础十分落后,从鸦片战争起,经历了一场又一场大小的战争,旧的社会经济,几乎摧毁殆尽。新中国的经济体系尚未建立,社会的经济结抅极不完善。

  1950年又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争!这场仗,无比地惨烈!打了整整三年。所有的国力,几乎消耗殆尽。还背了苏联人一屁股的债。据说原先讲定:中国出兵,由苏联老大哥掏钱。可是活干完了,人家不厚道,反悔了!紧逼着讨债。真是雪上加霜,中国的老百姓虽穷,但穷得有骨气。

  1953年,朝鲜战争平息的那年,国际上又出了大事:社会主义阵营发号司令、统揽全局的领头人,苏联领袖斯大林逝世。他尸骨未寒!赫鲁晓夫的“政治报告”接着出笼!家丑外扬……,曾几何时一身光环的斯大林,顿时变成了令人发指、妖魔似的“暴君”!社会主义阵营顿时大乱、共产主义的思想体系广受质疑?

  毛泽东是一位理想主义的革命家。是中国人民爱戴的领袖,他“登高望远”当仁不让,自觉肩负起关心与指导“世界革命”的重任。要以全力支持一切被压迫,被剥削的各国民族。

  不久,他在中共中央全会上正式宣布退居二线,把领导中央政府的决策大权,交托给他当时最亲密的战友,国家主席刘少奇、总理周恩来与总书记邓小平。后来所谓的“大权旁落”就是由此而始的。

  刘少奇主持的中央政府,在百废待兴广袤的大地上,既要彻底改造这个由旧中国遗留下来的旧制度、恢复经济、建设一个全新的中国。还得偿还数不尽的战争债务,政府更重要的职能,是必须设法要填饱四万万五千万人的肚子,任务之艰巨甚难想象。惨淡经营刚刚有了一些起色……

  此时“高屋建瓴”心系世界革命的毛泽东,面对社会主义阵营复杂混乱的局面!想要力挽狂澜?一方面组成了强大的理论队伍,与国际上的修正主义们针锋相对展开大论战!从一评、二评、三评直至九评……

  他在彻底批判修正主义的同时,主张以还十分有限的国力、让老百姓节衣缩食,发扬了无私的国际主义精神。去支援世界革命。受惠最多的国家如:朝鲜、越南、阿尔巴尼亚等,乃至非洲的不少小国家。

  国内经济入不付出、的举步维艰,人民吃糠嚥菜、勒紧了裤腰带,以刘少奇为首主持政府工作的领导班子,殚尽竭虑、捉襟见肘!真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加快社会主义建设的步伐,党中央提出了要多、快、好、省,力争上游的口号!在全范围掀起了总路线、大跃进、大办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十五年赶超英国!一系例……快速发展国民经济,轰轰烈烈的建设热潮。在这一系列不甚理性政策的导向下,盲目、不适时宜、乃至不惜损毁自然资源,拔苗助长的做法,逐渐在社会上酿成了急躁、冒进的思潮!不久掀起了阵阵的浮夸风、共产风、刮遍了大江南北。

  党和政府在这一时期出现了左、右两种政策,先后交乂、行令不一的现象,最典型的如:农村的《前十条》与《后十条》,各作各的解析。在社会改造大、小私有制企业的过程中,连街头巷尾的豆漿大饼摊、冲开水的老虎灶,统统都被列入了“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范围。这种一刀切的做法,客观上加重了政府的负担,增加社会就业的压力。据说:刘少奇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在中国,资本主义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的观点。邓小平則提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的口号。一亇是国家的主席,另一亇是党的总书记。毛泽东理想化的政治主张,受到了“不同声音的干扰”。左与右两种不同的政见隐伏在党发酵……思想方法上的分歧在不断地扩大……直到彭德怀上万言书!在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矛盾终于集中爆发!彭大将军成了出头鸟,党内政治斗争的形势开始明朗化。

  禍不单行,紧接着的是全国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天灾与人祸!双重的灾难降临在神州大地,曾记得:当年的国家主席刘少奇,由衷地要求全国民众:“肚饥瓜菜代!身冷缚根带”可見得当时的人民在饥寒交廹;苦难的新中国在呻吟……

  然而此时,始终坚持理想主义的毛泽,却把这一切现象,都归结为党内的路线斗争?他以《六十条》为治理乱政的政策界限,强调要以阶级斗争为纲!清理阶级阵线、广泛开展了四清运动。一时之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1966年,毛泽东终于明确地指出:“资产阶级就在共产党党内”!“党内有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把党内矛盾,最终引伸到政治斗争的高度。他于是决定要从从文化层面、从意识形态领域入手,以“批判海瑞罢官”与打到“三家村”为攻击的突破口,大造政治舆论!在北大校园内以其毛泽东个人的名义,贴出了“炮打司令部”第一张!有明确指向的大字报!掀开了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序幕。当年的毛泽东在全国人民心中,有着崇高的威望和足够的号召力!他以稚嫩的红卫兵们为先导,在全国各地大串联,动员群众大造“革命”声势!他老人家身边重用的亲伩;所依靠的四人帮,与康生、陈伯达、戚本禹等之流,组成的中央文革小组,猖厥一时……

  这批心术不正的野心家挥舞着大捧!狐借虎威!乱党、乱政、乱军。他们肆意攻击党、政、军,各级机构。酿成了全国上下长达十年之久的大动乱!

  这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首当其冲的,想当然最先遭殃的是文化部。一夜之间被打成了“坚持资产阶级文艺黑线十七年的才子佳人部”。才当了六年副部长的这个徐平羽,自然成了坚持文艺黑线最典型的代表人物之一。1967年他被关押、游斗于京沪两地。

  云儿查询过其父“反革命修正主义”的所谓材料,除了老生长谈的历史问题外,主要还有以下三条:

  1.在三十年代的上海,徐平羽(王为雄)的一位朋友好友,与蓝萍(江青)相识,王为雄在延安当过陕北公学的政治教员,对江过去的历史艳况、以及种种的作派,有过一些议论,无形之中成了(威胁)江青的心病。

  2.江青久隐于主席身后,按捺不住多年的寂寞,文革前吵着要主席安排工作,主席便将她派往文化部,去做戏曲改革方面的顾问。做顾问,本来无非是顾顾问问的闲职而巳。岂料江青却以主席夫人自居,拿着鸡毛当令箭,自搞一套,把中国传统的戏曲剧目一概视为毒草。与徐平羽一贯珍惜、爱护、继承与发掘民族传统的观念大相径庭。在现代京剧的改革过程中,徐平羽主张刻划塑造剧中人物的形象,必须基于历史的真实,把握人物个性发展为依据。只有源于生活、才能活化出有血有肉的艺术生命。而江青所崇尚与强调的却是“程式化、概念化”、“三突出”的表演模式。徐对缺乏文化素养的这种“三突出”浅薄的“革命”模式。很不以为然。气得江青脸红耳赤,她添油加醋地去向主席哭诉!怒骂徐平羽阳奉阴违,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毛主席。

  3.是所谓的政治路线问题,江青有意重提61年所谓的“广州会议”,把矛头直指周总理。恶意地把徐平羽也牵涉期间。所谓的广州会议,其实是周总理与陈毅等领导人,在广州与一些关心文化建设的同志,有过的一次很普通的座谈。并非是中央特意召开的重要会议。陈毅对于如何继承与发展传统文化、对于贯彻知识分子的政策,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认为文化部的一些做法值得肯定。总理也谈及了如何正确对待知识分子的问题。这次碰面却被某些人解读为《广州会议》,甚至还被别有用心的人定性为“文艺黑会”。当时在上海主持工作的一把手,对此会持批评的态度,不同意陈毅讲话的精神,不许在上海传达。徐平羽拍案而起,痛斥不许传达的错误做法,认为总理与陈老总讲话的精神完全一致、是完全正确的。

  毛泽东主席当时身在北京,对总理与陈毅的讲话内容全不知详情,在某些打小报告的人与江青的煽动下,把事情搞得很夏杂。毛泽东为了弄清事实真相,把徐平羽召去问话,徐平羽一见江青在侧,便缄口不语,主席问话他死不开口。把那江青恨得咬牙切齿。主席心中明白,便支开了江青。对徐平羽说道:现在你可以讲啦!徐平羽便将座谈的基本内容复述了一遍,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他对主席说:向您打报告的那些话不是断章取义,便是歪曲了陈毅原话的精神,是在欺骗主席!这也是我先前保持缄默的原因,主席您心里明白,我说的都是实话。

  据旁人道:主席事后说:徐平羽这个人耿直、实诚,不敢讲假话。江青搬弄是非、捕风捉影,被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江青对其同伙们说:我今天被徐平羽这条毒蛇狠狠咬了一口。从此她憋着一口毒气、寻找时机必欲置徐平羽于死地。

  徐平羽被关押在牢房达七年之久。在狭小幽暗的牢房,他整天坐着不能动,身体几近僵硬,原来高大伟岸的身躯,变得瘦弱不堪,行走不便。每天早上,他要自己提着尿壶去厕所,一不留神便会摔跤!每摔一跤,他便用指甲在门框上刻一道划痕,直到解除关押离开牢房时,家里人数了数门框上的划痕,一共有一百三十七条。

  远离了尘嚣的陈大戈,在文革中又一次遭受的惨重的磨难!比徐平羽的刼难更加惨烈……

  这位一贯受学生们尊敬的陈老教师,一夜之间被打成了叛徒特务、反革命分子。一帮几近疯狂的青年,把她关进了“牛棚”。抄光了她的家、撕毁了所有的相片、还给她剃了个阴阳头,戴着硬纸板做的高帽子、挂着铁牌子“游街示众”。

  他们翻出她早年成婚时邵力子所送的贺礼,将那张硕大的金钱豹皮裹在她的身上、脱去她的鞋袜、让她赤着脚、逼迫她在铺着碎石子的道路上爬行。

  到了傍晚,她稍稍地独自到富春江畔(严子陵钓台)的一侧,坐在石滩边、仔细地用春江水洗净脚上流血的伤口。静静地望着……向东缓缓流去的一江春水、她在细细地咀嚼着这苦难的人生。

  稍事休息后,她自觉的再走回“牛棚”,去重复抄写那永远也写不完的检查。然后安安静静地在床上躺下睡觉,养足了精神,准备着第二天再被押上街,去继续挨批、挨斗。文革中她一直保持着从从容容、不卑不亢的状态,她的这等承受能力、与坚忍不拔的精神,给广大的富中师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人们背地里称她为“老运动员”。

  在北京的徐平羽,则被打成了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在北京、上海二地来回批斗。被关押在上海的时候,云儿和异母所生的一个弟弟,前往看守所探望父亲。造反派只同意一人进去见面,云儿让弟弟进去探望。弟弟带出来一块父亲从被子上撕下的布条,在布面用棉花捧沾紫药水写了“政治危险”四个大字交给云儿。

  父亲了解个性倔强的儿子,担心儿子会卷入这场政治旋涡,会引来杀身之祸!身处危难中的徐平羽,深深地关心着儿子的安危。

  不久后,云儿果然被打成黑帮子弟,被诬陷为“反革命集团的首犯”。还专门成立了专案小组,内查外调,企图搜寻可以整死他的材料。当外调人员找到陈大戈,让她提供儿子反革命罪证时,大戈冷静地写道:我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如果他真的成了反党、反毛主席的反革命。请拿出“确凿证据”我亲自送他上刑场!看着她大义凛然亲手所写的字据,富扬中学的党支书不肯盖印,二位外调人员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时云儿下放在南京劳动,只是一时的激愤,写了一首颂扬陈毅历史功绩的诗。被四人帮在上海的余党查获,硬给他扣上反党反毛主席的帽子,被列为重点审查对象。

  对于陈老总,云儿印象深刻。那还是在五十年代的早期,父亲在上海工作。每年的寒暑假,云儿都会去父亲那里度假。早先上海的家,在衡山公园后面的荣昌路上市属机关的家属大院内。有一年夏天,云儿从疗养院归来,年仅十五岁的他,坐在门前小花园的水池旁,专心地读着一本线装书,忽然背后送过来阵阵凉风……

  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戴着大草帽和墨镜,身材魁梧高大的伯伯。手中拿着一把很大的折扇在替自己打扇,一面探过身来看自己手里捧着的书,云儿赶紧站起身来,礼貌地喊了声:“伯伯好”!这位伯伯问:“伢子看的是啥子书呀”?云儿递上手中的书。原来这是一本线装的《杜牧诗卷》,来人惊讶地打量着面前的孩子问:“你多大了”?“快十五岁了”。来人有些不信:“才十五岁?这些诗你能看懂”?孩子回答道:“有的能懂,也有些看不懂”!来人指着书本上的几行诗:“那就说来听听”!孩子好胜心强,把几句诗解释得头头是道。来人不住地点头“要得、要得”!再考问了几段,云儿就有些词不达意了!来人拍拍孩子的肩膀笑着说:“错啰!错啰!乱弹琴了!你是那家的孩子呀”?云儿指着身后的小楼说:“是这家的”,“什么?这家的?你爸是哪个呀”?“我爸叫徐平羽”。“徐平羽的儿子!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呀?你妈妈姓林”?“不是!不是!她不是我的妈妈”!来人抬头望着天空,沉默了半响说:“喔!我知道了!你的妈妈姓陈,叫陈大戈!对不对呀”?孩子高兴了!惊讶地道:“对呀!伯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我娘?”?来人亲切地搂住云儿,并排坐在小池边,他的思绪仿佛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他自言自语地、用十分低沉的语气说道:“你妈妈啊!我是知道她,可是知道得太晚了些……你妈妈呀!是个很好很好、很勇敢、很了不起的人”。他不住地点着头说:“孩子你回去后见着她,一定要代我说,说我陈毅呀!很感谢她,也很是对不起她呀!”云儿这才知道,坐在身旁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陈老总。虽然他并不清楚,陈伯伯说的这些话全部的意思,但是陈老总亲切、慈祥的笑容,却给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陈毅站起身拉着云儿的手说:“走!去看看你爸爸”。刚走进院门,陈老总就大声地喊道:“白丁!我来了!你们家出小秀才啦”!徐平羽闻声连忙从楼上下来,迎着陈老总进了书房。徐平羽让孩子重新见过陈伯伯。

  陈毅高兴地说:“这孩子与我投缘,悟性很高!第一次见他,小小年纪端坐在水地边读杜牧诗卷,孺子可教啊!他真是大戈的孩子?”徐平羽答:“是呀!是大戈唯一留在世上的孩子,很小就喜欢读唐诗、宋词、更喜欢画画”。二人说了一回话,陈伯伯才告辞回去。父亲送走客人后,告诉云儿,明天陈伯伯和他要去出席一个宴会,准备带云儿一同前去,见见其他的几位叔叔、伯伯。

  第二天中午,徐平羽带着云儿,来到当时上海最高的建筑“国际饭店”,进入了电梯。一个自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觉得有点紧张。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电梯载着他们徐徐升到二十多层,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宴会厅。硕大的二间房内,只摆放着二张圆桌,云儿跟随父亲走了进去。见过陈毅和几位叔叔伯伯。其中一位瘦瘦的首长握住孩子的手,亲切地问道:“读几年级了”?云儿恭敬地回答:“自学初中三年级”.“你妈妈好吗”?“我妈很好”!首长伯伯回过头,对一旁的陈毅说:“陈大戈我知道!31年她同孟奇同志在一起”。原来这位首长就是陈云同志,当年他是江苏省委书记。这次的宴请,来者一共有十五人,分成二桌落座,云儿跟着父亲与陈毅坐在一起。上菜了!大人们边谈话、边用餐,陈伯伯给孩子夹了双份的菜。出于礼貌云儿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一直吃到撑不动为止。席间,陈毅还让云儿背颂了二首以送别为题的唐诗。

  在大学五年里,每年暑假,云儿都会带上在学校所画的油画习作,去向父亲和陈毅伯伯汇报,每次都能得到长辈们的好评与鼓励。从小到大,云儿一直怀着对长辈和革命前辈双重的尊崇之心,日后维系着与陈老总的情感联系。

  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帮污蔑攻击陈毅为反对毛主席的黑大炮。用种种极端恶毒的言词,丑化陈老总在云儿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对此,云儿不胜愤慨!当获悉陈毅受到批判,被隔离审查,得了重病的时候,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1971年的10月,当时他下放劳动在南京。他按捺不住思念之情,提笔写了一首怀念陈老总的诗:

  颂陈毅

  南昌城头枪声,罗霄山上溯风。

  细收了江南余火,初定这当日华东。

  堪回首:

  将军头白,苍柏更葱……

  鼠涎狗唾几时,胡尘遗臭无穷。

  扑面黄沙且洗梳,马列主义安自封?

  人皆识:

  元戎铁骨!笑迎寒风。

  他把这首诗直接寄往北京外交部,请转交陈毅部长。另外又暗中通过熟人把这首诗转呈给陈毅伯伯。

  不久,这首由熟人转达的诗,终于辗转送到了陈老总的手中。据说:当时病榻上的陈毅,读完这首诗,连声轻呼了三次“云儿”!

  而公开邮寄的那封信,果然被人扣压。转回到南京云儿下放劳动的某单位。为了对付敢于“逆潮流而动”的云儿。四人帮余党将此作为政治问题无限上纲,为此还成立了专案组,派出外调人员,千方百计搜集所谓反革命罪证。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他们把目光转移到云儿母亲的身上,意图从她那儿打开缺口。

  当大戈了解到,仅仅凭这首赠给陈毅同志的诗,要定云儿反党反毛主席的罪名?她如释重负地哈哈大笑!她称赞儿子:“写得好!写得真不错!用这首诗安慰陈老总我太高兴了!陈毅同志看了一定也很高兴!儿子像我!比他爸爸有胆量!

  劫后余生的陈大戈出狱后的徐平羽

  记得1934年我如今我儿也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写诗为陈老总鸣冤!这就是传统!也是我的传统!才22岁,那年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在上海起草了《罢工宣言》。更是革命的传统!”文革十年整而云儿下放工厂劳动的时间,却长达十六年之久,这条路云儿走得很辛苦、生活的处境虽然艰难、但是他们母子始终都能很坦然地面对。

  1975年邓小平同志复出,各项政策在逐步落实之中。徐平羽因病被释放就医,从被禁闭了七年的监狱回到家中。一个正当壮年,体魄壮实的男子汉,在失去自由的漫漫监禁中,变成了一个头发全白的瘦弱老人。在狱中经历了多次中风,致使大小便失禁,步履艰难。才六十出头的徐平羽,拄着拐棍看上去却象八十多岁的老头。

  据他自己回顾,这段日子里,江青执意想要整死他,把他打成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关进看守所狭小的单人牢房。

  他说:“修正之处我或有之,但成了主义未免有些夸张!至于反革命这顶帽子,我至死也不戴!想我参加革命多年,从来没有反过革命,更不会反毛主席!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问毛主席,他是不是亲口说过:我徐平羽是个实诚的好人?”徐平羽在狱中,为了避免关节硬化,强迫自己僵硬的躯体,坚持在小小黝黑的牢房里,扶着墙跌跌撞撞的来回走动,跌倒了爬起来!扶着墙再走

  徐平羽出狱的消息,是先期从陆军监狱出狱的李一氓写信告诉大戈的,信中说:“白丁出来了!他告诉我很想念你,他独坐家中,每天象老和尚念经似地,学着你绍兴的家乡话,谁看着都很觉凄凉”。

  大戈此时已经平安地,度过了文化大革命剧烈的冲击,刚刚办理了退休手续,赋闲在家。闻讯后赶在1975年的初秋,她带着云儿匆匆赴京。

  还特意地从南方带去一只,在北京当年难以买到的甲鱼。因为营养价值高,徐平羽一向爱食此物,可以滋补他多病的身体。母子俩到北京后,为了避免林某不愉快,李一氓把他们母子接到了自己家中住了一个多月。

  在此期间,大戈拜会了许多数十年不见,劫后余生的在京老首长。老战友们都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相逢之际都激动不已!

  原来高大挺拔的罗瑞卿,坐在轮椅上,他摊开双手苦笑着对大戈说:“罗长腿已经名不符实了!我的长腿啊!残了!大戈呀!你消失了这么多年,我们都以为你牺牲了!想不到你的身体还那么健康”!

  大戈把自己所经历的死去又活来的故事告诉罗老总:几十年前因身受严重的刑伤,从里到外的关节都坏了,每到天气阴冷的日子浑身酸痛、抽筋、直至昏厥。肠胃更是因为受刑受到严重创伤,习惯性的腹泻伴随了自己大半生。

  但我始终坚守信念,坚持慢慢调理学会打太极拳、认真练气功,坚持不懈地锻炼。以顽强的意志力战胜病痛,身体居然恢复了过来。而且越来越好!六十岁那年还在富春江里游泳。去年在当地教师节的运动会上,我还参加了老年组四百米赛跑,现在我还成了太极拳的教练。获得过太极剑无级别冠军呢!她现身说法安慰罗老总。劝说罗老总要坚定信心,调正好心态,坐在轮椅上也可以锻炼的!一定要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的。听得罗瑞卿笑了!他对一旁的陈志方说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大戈她不会老!她真的是一个有特殊气质的女布尔什维克!

  左教师节运动会六十多岁的左陈大戈参加老年组四百米跑步比赛右太极剑选选手陈大戈

  陈大戈荣获全国千名优秀武术辅导员(教练)称号

  大戈爽朗地回答:“是呀!我很自信,我是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在我们的面前,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即使有那也是暂时的”。久违重逢再相聚的老同志们,共同回忆畅谈起难以忘怀、烽火连天的那些战斗岁月!谈到大戈解放前后的经历和生活,了解到她至今还尚未恢复党籍,更何谈落实政策!老同志们纷纷为她抱不平!

  同时指责徐平羽,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他迟迟不出面帮大戈澄清事实,彻底平反!陈志方说道:“听我夫人王静讲,徐平羽对此也是苦不堪言。当年大戈委托他,向组织汇报的材料和信件,统统都被那个女人烧掉了!如今事隔这么多年,调查的难度就大了!再说烧掉大戈向组织汇报的重要材料,那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此事如果追究起来,徐平羽这个部长还干得下去吗?所以这事他只能一拖再拖。这不!又碰上了整人的文革,大戈算是倒霉透了!不过我相信大戈的事以后一定会搞清楚的”。

  对此,大戈倒也坦然,她笑着对大家说:“谢谢各位老首长的关心,当一名普通的教师,本是我喜欢的职业。这也是社会的分工,我在这个岗位上退休,挺有成就感的。参加革命这一辈子,我搞过白区工作、打过游击、也做过地方官,还坐过反动派三次的牢。在文化大革中,我被关进牛棚,披着“老虎皮”游街。最终九九归一,还原成普通的老百姓。无官一身轻,过着休闲养老的生活。身体嘛!越活越健康!在心里:我始终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是一个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的共产党人!身外的这一切我都放得下”。

  在座的人们无不被她乐观的精神所感动。大戈接着说:“平羽所干的那些事原因复杂,事至今日,我不想再计较了!况且他被关了七年多,被搞得很惨很惨,这罪呀!也够他受的了”!听了此话,大家都联想起在文革中各自遭受的罪,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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