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追寻内心的快乐

　　几乎每次与跑者交谈，话题总会不经意间滑到一个问题上，那就是跑步时的心理状态。跑步的人心中想什么？运动使人发生怎样变化？看来，每个跑步人都对这些问题感兴趣。我发现这个现象后，就去问乔.亨德森对此有什么看法。亨德森是美国《跑者世界》杂志的主编，他对跑步有着独到的见解。他对我说：“我并不感到意外。我想，跑步在心理方面引起的问题会成为下一个有待研究的课题。这将是有重大发现的领域。”

　　我同意这种看法。目前，有很多人通过参禅、打坐，增强意志的训练，使自己成为精神充实的人。通过研究报告得出结论：这些运动有时作用很大，有时并不起作用。我觉得，这些运动有时失效，是因为有些人不再相信其功效而导致的，其作用大多源自精神胜利法。跑步则完全不同，它使人发生的变化完全来自身体内部，这种变化十分可靠。

　　同我谈话的大部分人都告诉过我，他们在心理上得到了益处。这并不使我感到意外，因为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有些益处是显而易见的：精力旺盛，注意力更集中，思维变得敏锐。此外，还有一些不太容易描绘的益处──意志力、忍受疼痛的能力，这些因素同样对生活产生着微妙影响。

　　同我讨论的人用动听的言词，甚至像诗一般的字眼描述这些现象。只要话题一转到跑步对精神层面的影响，他们都展现出良好的口才。

　　南希.格斯坦就是一个例子，她是《纽约客》的年轻编辑。南希每星期跑四五次，每次跑10公里。她对我说：“跑步使我感到能控制自己。我喜欢跑步，因为我的训练是有计划的。我制定一个目标，并达到这个目标。跑步确实有些难，这一点我也喜欢。由于必须努力才能完成，所以跑完之后感到妙极了，非常有成就感。”

　　阿伦.里普是个20岁出头的青年，受气喘病折磨已有好几年了。他对我说，每次喘起来都可怕极了，什么事都不想做。后来他开始跑步，虽然他很谨慎，不肯说是跑步治好了他的气喘，可是他确定，即使犯起病来，也比以前容易忍受。里普说：“跑步是我一生中最了不起的决定。跑步是我日常生活的中心，是源泉。跑步使我的生活有一种节奏感。跑步不只是一种游戏或一种运动，它是生活的一部分。”

　　人人都从跑步中受益，有时对益处有认识，有时对益处没认识。但无论如何，一种情况总会发生──你的自我价值感改善了，你的信心增强了。

　　新泽西州一位叫马克.汉森的跑者对我说：“跑步就是生活。”

　　把跑步与生活等同起来的不仅是汉森一人。我在全国各地同人们讨论时都发现，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认为跑步时是最愉快的时刻。纽约的一位跑步者对我说：“长跑是一种很好的抗抑郁方法，因为在跑步的时候不容易自怨自艾。此外，在长跑以后，还会感觉头脑清醒。”

　　波士顿有一位叫贝思.理查森的跑步者说：“我跑步的时候感到自己不喜欢发脾气，也不那么古怪了。”佛罗里达州一位有才智的报纸专栏作家，名叫比尔.科普兰，《读者文摘》和其他刊物常引用他的妙语。他谈到在海滩上跑步的时候说了这样一番话：“你光着脚，在浪花冲击的沙摊上跑步时，脚板踏进潮湿而又松软的沙子，得到沙滩对脚板的按摩。这种按摩胜过医疗按摩。”最后，新泽西州的拉塞尔.盖洛普说：“大学毕业几年以后，我受到婚姻不美满和腿伤的双重打击。我陷于困境，身心俱疲。为了帮助手术后的腿部恢复力量，我开始跑步，意外的收获是心理的创伤也同时治愈了。”

　　这些跑步者谈到的感觉是有科学根据的。诺克斯维尔州精神病医院的一位心理学家理查德.德里斯科尔发现，跑步使人的忧虑减少。全美心肺研究所的迈克尔博士对我说：“由于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大多数人有情绪焦虑增加的趋势，如果不能完成目标，人们多半会变得沮丧。已经发现的事实是体育运动可以对抗沮丧，因为它能增加人们的自信心和独立精神。”我遇到威斯康星大学的一位精神病学家约翰.格雷斯特博士。他曾安排一批心情沮丧的病人跑步10周，另外一组病人进行10周的传统精神治疗，最后发现跑步效果更好。

　　另外一些观察者也证实了跑步带来的愉悦感。霍华德大学教育学院的哈勃博士提交了一项实验报告。实验的科目之一是评估学生们在从能跑600米提高到能跑几公里后心理上发生的变化。结果显示，一部分学生的忧虑减少，性欲增强，增加了自信心，用哈勃博士的话说，“对他们身体有了信心”。他在报告中还提到了这项研究的另一些发现：“学生们在跑道上慢跑时是受观众支配的，也受同时在场内练习足球的队员支配。由于男观众说了俏皮话，姑娘们在开始时感到害羞。在实验结束时，姑娘们的能力和毅力赢得了尊敬，因为她们跑步的距离增加到了8公里。一些足球运动员甚至说，这些跑步者鼓舞他们练得更起劲了。”

　　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医学院德弗里斯博士和该大学老年医学中心亚当斯提交的研究报告中，也提到了哈勃博士等人所提到的忧虑减少现象。德弗里斯和亚当斯在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退休团体找来一些志愿者，这些志愿者的年龄从52岁到70岁不等，他们都有如下的症状：神经过敏性紧张，失眠，暴躁，不断感到烦恼，在各种场合都惊慌不安。研究者在三种情况下对志愿人员进行了测验。一种情况是他们服用了400毫克镇静剂，另一种情况是他们服用了与镇静剂外表相同的饮料，最后一种情况是让他们适当锻炼15分钟。结果是锻炼减轻了他们的紧张情绪，比服用镇静剂更有效。

　　加拿大多伦多疗养中心医务主任卡瓦纳博士说，参加他的跑步计划，大部分心脏病人都说“心情和精力已大大好转”。亚特兰大圣约瑟夫医院的艾伦.克拉克博士说：“众所周知，锻炼是最好的镇静剂。有一般神经功能性忧虑症的病人在充分尝试体育运动之前，我拒绝给他用药。”

　　在珀杜大学的一个研究项目中，60位中年教职员（他们的工作都是需要久坐的）参加了一项为期4个月的以跑步为主的锻炼。在他们参加这个训练前后，都根据卡特尔16性格因素调查表的标准测验法对他们的性格进行了测验，发现随着参加试验人员体质的增强，他们情绪比较稳定，比较有想象力，也比较有信心。

　　在观察跑步引起内心方面的变化时，我发现许多作家在一个时期内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第一个不到4分钟就跑完一英里的人罗杰.班尼斯特曾写道：“我小时候曾经光着脚在海边又潮又坚实的沙滩上跑步，这种情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那里的空气有一种特殊的性质，好像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只听见浪花拍打海岸的响声，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要跑几步就可以引起极度兴奋的现象使我感到吃惊，而且几乎感到害怕。这是极为紧张的瞬间，我发现了以前连作梦都没有想到过的力量和美的源泉。这种运动感觉是一种额外的感觉，也许是所有其他感觉的一种微妙的结合。”

　　“我的慢跑是我积极参加生活的一种象征”，马里兰州一位名叫安妮特.麦克丹尼尔的女长跑者说，“我体验到一种身心完全统一的境界”。

　　不久以前，我重读了威廉.詹姆斯写的《宗教经验种种》，让我感到吃惊的是跑步者的语言同詹姆斯探索其内心活动的语言是那样相似。比如礼拜天上午的马拉松赛比其他时间的比赛多得多，这难道是纯粹的偶然吗？也许是。然而，明确提到跑步宗教属性的话并不难找到。亚利桑那州30岁的跑步者纳森贝妮告诉我，她在1976年“改变信仰”，变成相信跑步的人。她又说：“我认为把我的经历同改变信仰相提并论并不过分。”

　　令人意味深长的是谁也没有对跑步引起的精神变化进行全面调查。虽然美国有很多作家曾经谈到这个问题，但谁也没有试图全面描绘与跑步有关的精神现象。尽管如此，少数几位富于冒险精神的思想家仍然试图弄清楚运动是如何对我们产生强大吸引力的。在保罗.韦斯的著作《运动：一种哲学上的探讨》中，作者认为我们喜欢运动员，不仅为了看他们拿冠军，更是为了欣赏他们在运动场上的优雅与坚韧。在马拉松比赛中，冠军跑到终点之后许久，其他人才陆续赶到，但越过终点线脸上露出的欣喜是相同的。那些跑得比较慢的人同获胜者一样卖力，并像获胜者一样战胜了疲劳，忍受了痛苦。从比赛角度看，他们已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达到最高水平。这是一种难得的美好感觉。

　　正因为如此，我们不大关心运动员是不是“可爱”。在有完美形体的情况下，他们可以轻易拥有众多粉丝。同时，运动也有其他一些作用。例如，运动可以使我们懂得人力的极限，它一方面让我们知道通过锻炼可以变得强大，另一方面也让人们清楚自己的边界，明确哪些事是力所不及的。因此，它教会了我们采取老老实实的态度。

　　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在课堂里用听课方式学到的，它是一点一滴的零碎知识。由于这些知识是费了很大气力学到手的，因此令人印象深刻，也更加难忘。约瑟夫.佩琅在《闲暇：文化的基础》一书中说，人们不信赖不费什么气力得来的奖赏，“只有享受他辛辛苦苦得到的东西才能是问心无愧的”。跑步当中的“辛辛苦苦”足以使最有清教徒色彩的运动员心安理得，这就是跑步所带来的最明显乐趣之一。

　　编译 李梓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