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靖”阴影

  美国曾经一再警告叙利亚的阿萨德政权,化学武器是条“红线”,一旦越此雷池,美国不得不还以颜色。然而,奥巴马却一直都在回避拍板。6月中旬,叙利亚政府军首次动用化武,美国警告“已经超过红线”,但之后却不了了之。结果阿萨德政权食髓知味,觉得美国的真正底线要比“红线”更低。8月21日,反对派村庄被政府军袭击,逾1400人被杀,不少人相信是死于沙林毒气。

  尽管美国的国际威信悬于一线,奥巴马却表现得优柔寡断。事件发生整整十天后,他才表示美国有必要对叙利亚政府军发动“有限军事行动”,但又说要先寻求美国国会的同意。本来空袭的打击力度就有限,还要一拖再拖,时机错失效果必定打折扣,任何军事行动的实际意义将远低于其象征意义。

  有分析指奥巴马这样做是为了喘一口气,等联合国有了化验结果后再动手。值得思考的是,即使联合国的调查团证实了袭击中使用了化武又如何?阿萨德也可以辩称没有证据证明动用化武是他下的令。然后俄罗斯等可以按照其预设剧本在安理会否决任何动武授权,叙利亚的人道主义灾难还是不会终结。

  就叙利亚危机而言,奥巴马表现出来的犹豫不决并不完全是个性弱点的反映,反倒与他高举反战口号入主白宫相关。当年他之所以能先在党内打败不肯完全否定伊战的希拉里,再在两党对决中击倒支持出兵巴格达的麦凯恩,靠的就是彻底的鸽派立场。去年他角逐连任,更把终结伊战和撤兵阿富汗当成卖点。拿了诺贝尔和平奖的奥巴马曾把和平的旗帜举得太高,倘若出兵叙利亚,对于他而言也颇有以今日之我打倒昨日之我的政治意味。寻求国会支持,不但能避开背叛和平的指责,也方便在出师不利时让国会共同承担责任,可能是深谙选民心理的他机关算尽的一招。

  然而,把决定权抛给国会后果会怎样?匆忙交付国会表决出兵的英国惨遭否决。在动用化武屠杀平民这样的人道主义危机面前,若美英都出现行政表态出兵、立法否决出兵的局面,将会向国际社会发出怎样的信号?

  最近在欧美多国,关于是否应打击阿萨德政权的民调有很多共同点。若问题是简单地问应是否打击叙利亚,大多数人会反对;若有确凿证据证明政府军动用了化武,很多人才勉强同意出兵。但化武袭击的证据链极难重构,即使联合国的调查团也只能证明有人用了化武,无法证明这些人是阿萨德指使的。

  奥巴马很清楚这种心理,以及背后反映的问题。在很多信息封闭的国家,美国被描绘成在国际上四处欺凌小国的霸权,事实上美国人在动用美军维持国际秩序方面一直很保守,他们总会问政府为何要让美国大兵冒生命危险,去保护另一个大陆上的陌生人。美国的孤立主义在二战后似乎退缩一角,于是美国得以长时间承担起世界警察的角色。不过,如果不是种族大屠杀,当年克林顿也不敢派飞机空袭塞尔维亚。这在小布什当政期间发生了逆转,伊战的死伤枕藉和其后选民让无外交国防经验的奥巴马上台,就是思潮变迁的现实反映。连欧洲民意也出现同样转向——把诺贝尔和平奖颁给高呼和平却未为和平做过实事的奥巴马,乃绝佳佐证。

  要求政府拿出叙利亚动用化武的证据链才愿意授权干预的态度,是要体面地表现出人道主义关怀,又要现实地厌战的矛盾情绪的表现。叙利亚危机让人看到,伊战阴影之下,绥靖主义在美国乃至欧洲开始回归。上次美国的行政与立法在外交上对峙是威尔逊总统时期,总统签了巴黎和约,国会却否决。结果是罗斯福等到日本偷袭珍珠港才对日宣战。美国不打叙利亚的世界,会让很多人觉得更加陌生。

  文/陈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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