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灭绝的美德

　　近来注意到两个看起来互不相干的真实故事，一个是引起国际教育界轩然大波的SAT作弊案，一个是“让全世界沉默”的北大女生演讲。

　　在泰国被抓到的中国女孩作弊案因为影响到整个亚洲地区的SAT成绩报告时间而成为焦点，尤其是当她的作弊方式被曝光被断定与有组织的作弊团伙相关。由于她的作弊行为将影响到无数人的留学未来，引起的反应自然也非常激烈，世界一片批评和鄙视。

　　与此同时，面对那个被某些长辈告知“年轻人，你还不懂”的社会，意气风发的北大女孩宣称，“我不是来适应社会的，我是来改变社会的”，并且呼吁全体90后“不要变成我们自己痛恨的那种人”，而是努力用各自小小的力量在各自的岗位上让世界变得美好一点点。女孩激情澎拜的演讲博得全网内外一片赞美之声。

　　但是，此刻，当全社会都在赞美北大女孩鄙视作弊女孩的时候，有多少人意识到，其实她们都很迷茫，都在呼救？！

　　北大女孩内心深处流露出来的对成人世界的失望甚至鄙视，她向每个年轻人发自肺腑的呼吁，和她在全世界面前立下的那个要让世界多一个正直法官的心志，既激励人心又让人汗颜，更让人心痛，因为她描述的那个现实世界都是真的。她对这样的成人世界的绝望溢于言表，但是若没有成年人的全力扶持，年轻一代的美好愿望有一天会化为泡影，他们会变成自己鄙弃的成人——在下一代的鄙弃中自惭形秽或者无可奈何甚至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向他们传讲那个叫做“现实”的世界。

　　那个作弊女孩的绝望更深一层，成人世界对她的蔑视已经走入她内心的深处。在她的父母和所谓的教育咨询师建议和决定她作弊的那一刻，她的尊严就已经彻底被践踏，她的自信也已经完全被毁灭，也许这是她第一次犯错，也许她已经对这种事情熟视无睹，但不管是哪种情况，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的人格已经不再健全。问题是，当整个世界都在围观和鄙弃她的时候有多少成年人意识到这其中也有自己的责任？！

　　每一个孩子都是带着天真和无邪来到这个世界，被托付给那叫作父母和老师的成年人，但是正如北大女孩所讲，她们从小到大父母唯一的要求就是把书读好了，其余都不重要。那必须读好的书都包括了些什么东西？其余真的都不重要吗？比如诚实？比如自省？

　　指责别人很容易，而且很痛快，所以每次看到别人堕落的时候，就会全社会围观并唾弃，但是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有多少人敢说自己在类似的诱惑面前就一定比作弊女孩强？作弊女孩固然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上代价，但是把她推到这个地步的父母、老师、留学顾问，甚至你我有多少人应该反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北大女孩向同龄人呼吁的时候，她给的理由是“因为你不是一个禽兽，你是一个人”，恰恰是她给出的这个理由告诉我们女孩还没有认识到人的本质，还不知道每一个被她蔑视的成年人都可以告诉她一个关于人的无奈故事，还不知道他们中很多人也曾如她意气风发，但正因为他们只是人，在成为全社会追捧的“金”英的同时成了那个被她鄙视的成年人。他们没有胜过诱惑恰恰是因为他们只是人。事实上，唯有与那双创造自己的大手相连接，才能真正有力量与纠缠自己的诱惑决战，也唯有深信这位造物主有恩典有怜悯，才能从失败中优雅起立并继续征程。

　　斯坦福大学的胡佛学院有一支特别任务队（special task force），由众多社会学领域德高望重的教授们组成，他们的特别任务是检索出正在濒临灭绝的美德，并提出方案在全社会努力保护和提倡这些濒临灭绝的美德。他们列出了12种，诚信和自省名列前茅，并且指出，要让孩子们拥有这些美德，首先需要改变的就是成年人，没有人能教给孩子自己没有的东西。本该教导孩子的成人自己就灵魂污秽，又拒绝自省，还能拿什么来影响和指导孩子？！

　　寻回那些濒临灭绝的美德，还给下一代一个正直的人生，从成年人做起，刻不容缓，我们有一大群孩子正需要我们的扶持。

　　郭爱华

　　印第安那大学哲学博士学位，现任璀尼西季刊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