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老板的现代化当代艺术

  在艺术创作与制作模式上,徐震已率先地完成了探索,至少,他以及他的没顶公司突破了许多人对艺术的理解。

  “你可以不把我当艺术家,因为艺术家只是我很小的一个功能。”徐震酷酷地说。

  这个被描述为“中国当代艺术领域的标志性领军人物”、“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国际当代艺术家”,又“张扬”了一把。3月28日至5月24日,“徐震艺术大展”在上海龙美术馆(西岸馆)三万余平米空间呈现超百件作品,包括绘画、雕塑、装置、录像、摄影和行为等,涵盖了其早期、中期和新近的作品。

  “你可以不把我当艺术家”的底气,来源于徐震创立的没顶公司(MadeIn Company),一个用现代公司制度来创作当代艺术品的艺术公司。

  这次大展,可谓没顶的又一次实力展示。

  大展之大

  所谓大展,到底有什么玄机?徐震告诉《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下称《21CBR》),展览并没有什么太明确的主题,特征就是视觉性非常强,所以不想在名字上再做引导,于是直接取名“徐震艺术大展”。

  展览的广告词——“见证历史创造的时刻”的由来与展览名字同样简单。“我们把希腊和中国的历史符号性的东西重新创作了一下。这些元素本来也很好,所以作品会成为比较经典的代表作。”徐震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没顶公司的作品的赞赏与肯定,比如嫁接了东方庄严静穆的佛像与希腊典雅精致雕像的《永生》;《永生-双人头部支撑单手平衡雕塑》拼接了两座运动中的人物姿态的西方雕塑,荒诞而又平衡;《没顶曲项瓶》将中国经典古瓷的脖颈旋转九十度……

  空间与作品在展馆中形成了强烈的冲突感,甚至会作用于观者自身:看久了《永生》,不禁会脖颈发酸。除了作品本身,强烈的视觉效果还来源于一个策展上的“创新”——徐震展出了所有作品的所有版本,比如5件一模一样的《永生》排成一列;再比如《艺术品套装》,顾名思义,数件不同类型、大小的艺术品被放在礼品盒里,5件一模一样的礼盒平行排开……这种直截了当、赤裸裸的呈现方式让人们有些怀疑甚至害怕,直白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某种陷阱与算计?

  有艺术家称其为“神经病似的布展”,充斥着看似重复、商业化、工业化生产的艺术品。商品与艺术品的界限似乎被推至边界,从震撼的第一反应中醒来,理性的人们开始思考,这到底是艺术还是商品?

  身兼艺术家与“没老板”的徐震,对这种质疑司空见惯。针对此次展览的独特策展方式,徐震解释道:“艺术品作为商品销售时,本身有不同数量的版本,全部一起展出的美学背后是有商业逻辑的。我们并不评判这种商业逻辑是好是坏,但艺术跟商业有关就不好了吗?我们反而想证明,艺术跟商业有关,没有问题,很好。不要因为有商业就以为艺术必然会出问题。”

  没顶之顶

  这样的回答,徐震需要说很多遍。“没顶和我,本身就变成了一个艺术现象。”自从2009年没顶公司成立后,关于徐震的话题从来离不开艺术与商业,在大众媒体上,有时候这些争论淹没了事实本身,关于形式的讨论超越了内容——徐震作为国内最年轻的“威尼斯”参展艺术家,他的新作的创作路径、艺术内涵与学术价值,以及没顶在商业与艺术上的成功。

  中肯地说,在艺术创作与制作模式上,徐震已率先地完成了探索,至少,他以及他的没顶公司突破了许多人对艺术的理解。

  很多人可以理解艺术家的工作室,但却无法理解没顶公司,艺术品可以在公司的商业模式下创作出来吗?徐震认为这是一个思维误区:“我们很容易把很多人一起创作等同于流水线,艺术家开了个公司等同于商业化,其实中间没有任何关系的。”他甚至拿“同居”与“结婚”进行二者之间的比较。

  在外界看来,徐震的名字几乎等同没顶,但在徐震看来,是没顶解构了他。徐震告诉《21CBR》,“徐震在这个公司不是艺术家,是老板。在艺术项目上,我是诠释我的一个工具,是其中的一个主题而已。”同理,没顶也解构了所有在这里工作与进行创作的艺术家,“记得有记者问我,有很多年轻艺术家在没顶干活,他们不能在展览上体现出自己,这样是不是对年轻艺术家的压榨?年轻艺术家在没顶公司不是年轻艺术家,是年轻艺术家的功能,但没有这个身份。你帮一间公司打工,就是要付出的,这很正常,不存在压榨不压榨,能不能出头这个问题。”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但可能你帮艺术家打工做助手的时候就会面临这个问题,你是艺术家,他也是艺术家。”

  公司的制度,不仅在个体的艺术创作上产生了更深刻的解构效应,还在生产力上极大地释放了艺术的创造力。“生产创造力”正是没顶的核心。以此次龙美术馆的大展为例,“这种规模的展览,很多人可能觉得能把展厅填满就不错了。但我们的展览现场看上去是很轻松做出来的,胆子也很大。这个前提是你要有很大的把控能力,包括人力、物力、制作,还要有一个非常大的心态,才能控制住巨大的现场。”徐震表示,这次龙美术馆的展览投入了整个公司五十个人的团队,花了7个月的时间准备,“龙美术馆这种规模的展览,一两年做一个就了不得了,做不动,很累的”。而且,在财力上,也要投入不少。

  去年,没顶在尤伦斯举办了一场回顾展,这场展览花费了近1000万,由于当时很多作品被收藏在海外,所以运输费用占了一大部分。此次龙美术馆的展览则包括很多新作,徐震笑言,又超支得很厉害。“每次这样级别的大展(成本)全部失控的。据财务说,我们好像花了900多万到1000万。我记得当时定的预算是350-450万,而且已经认定会失控,所以又定在了600万,没想到最后一算是1000万。因为我们这次的展品很多,整体的量大。”徐震告诉《21CBR》。

  艺术本身很难量化,但公司管理却需要计算投入产出,计算利润率。徐震对于量化的处理更多的是在艺术项目的规划与公司经营的风险控制上:“艺术本身很未知,你不能预估年产量多少。比如像这次的大展,效率已经很高了,中国没有人能够在半年里做出来。但如果按照一般公司对于效率、盈利的评估,这种的展览不能做的,因为亏钱。所以,我们敢做的前提是对资金链、风险控制的良好规划。它不是一个艺术家兴致所至而做的展览,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

  徐震之震

  没顶拥有一个三十人左右的制作部门,此外还创立了没顶画廊、意识形状博物馆以及艺术衍生品品牌“皮毛PIMO”。在职位上,徐震是没顶的创意总监,几乎所有重点项目的创意都来源于他。徐震介绍道,比如雕塑作品《永生》,“创作模式是我想出来的,包括上下的结构,用什么文化符号。但是,怎么丰富它,哪个元素更适合,要提供多少种方案,资料怎么收集,以及最后的制作、质量的把控,是由团队来完成的。”

  去年一年,没顶做了三十多个艺术项目,徐震的大多时间也用在了专业管理上。“我有一票否决权。艺术有时候真的要极端,所谓的极端,是不能以利益最大化为衡量标准。大家对利益最大化也是有争论的,可能对我来说,利益最大化就是艺术性好,但可能有的人就认为,某个作品卖得贵就要赶快制作赶紧卖。在这种冲突中,你必须非常清晰自己的目的。”徐震告诉《21CBR》。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徐震高调张狂,但他的同事下属却评价他“低调”,连拍照都不喜欢。他对自身的评价也充满着这样的矛盾,比如“因为我很真实,所以我变成了陷阱”、“尽管我开了个公司,但我敢保证我比99.9%的人不现实”。很多人觉得徐震在利用商业化炒作,但认真观看徐震的作品,你会感受到它带来惊艳与意外,会体验到一种由感性升华至理性的过程,会发现市场上大多清汤寡水的当代艺术作品所不具备的特质。徐震创作的方法论就是简单、真实、敏感,他这样评价自己作品的艺术性:“我们提供了非常当代的当代感。当代感可能是一个物,但它更多的是一种意识,衡量它的标准在于能维持多久,它通过了物形成了文化连贯性,就变成了一种文化的存在。”

  与艺术作品的当代感与丰富想象力相比,徐震的生活轨迹几乎只能用简单来形容。他害怕坐飞机,上次坐飞机已是10年前,“就像残疾人一样,所有人出去旅游我在这里,所有人出去参加展览我还在这里”。互联网是徐震联系外界、获取信息的途径,世界很小,却又很大。“我很想克服,但克服不了,整天被各种讥笑。不过想想,如果克服了,可能大半年的时间都是在飞,还不如不克服。”徐震说。3月,徐震在香港举办了名为“20岁”的艺术展,采用了类似奢侈品的非常规展览陈列方式呈现作品。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尖锐地指出了当下艺术家工作模式的困境:“一年交20个作品,普通艺术家什么都别做了,时间都放在20个作品上。然后一半卖掉一半没卖掉,卖掉的钱覆盖那一半没卖掉的成本——一年下来白忙,3年下来生命力萎缩。所以我觉得每个人必须找到一个解决方案。”

  没顶是不是一个优良的解决方案?至少对徐震来说,他已尝到了甜头,“从十几年前身上几百块钱开始做非盈利艺术中心到现在,我从两个领导带一个兵,到现在两三个领导带50个人甚至上百人的项目,我觉得我很幸运可以越来越不那么现实地去做事情了。我们公司这两年发展突飞猛进,我一直很谦虚,真的觉得我们没实力,都没出去揽活,却莫名其妙那么多活动,真的不是我们做得太多,我觉得是国内做得太少,实在是这个行业太弱了。”

  徐震神秘兮兮地说:“没顶的大战5略才开始布局,好戏就要开始了。”

  本刊记者 邱月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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