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生病

　　一天，儿子发烧了。“你病了。”我说。“哦，妈，我该吃点什么药？”他问。我刚想去找体温表，突然怔住。我当过多年的医生，孩子有病，一般都自己在家就能治，几乎没去过医院。

　　“你都这么大了，得学会生病以后怎么办。”我说。“我知道怎么办，找你。”他成竹在胸。“假如我不在呢？”“那我就忍着。”他说。

　　“生病千万不能忍。生病以后，最应该做的是去医院。今天，你要学习自己去医院看病。你打车去医院，先挂号，买病历本，然后到内科分号台，等护士叫你的号。查体温，化验，等化验结果时，要竖起耳朵，不要叫到你名字时，却没听到……”我喋喋不休地说着。

　　“妈，你不要说了。”儿子沙哑着嗓子说。我立刻心软了，拉起他滚烫的手说：“妈这就带你去医院。”他摆了摆手：“我是要去找支笔，把你说的记下来。”

　　儿子摇摇晃晃地走了。从他出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后悔。两个小时过去了，走廊上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我开了门，他倚在门上。

　　“我学会看病了。打了退烧针，现在好多了。这真是件挺麻烦的事。不过，也没什么。”儿子骄傲地宣布，又补充说，“不过，你有的顺序说得不对。”我看着他，勇气又渐渐回到心里。我知道要不断地磨炼他，同时，也磨炼自己。

　　孩子，不要埋怨我在你生病时冷漠。总有一天，你需要独自面对包括生病在内的许多苦难。我预先能帮你的，就是向你口授一张路线图。它也许不那么准确，但聊胜于无。

　　（风吹麦浪摘自《人生十六七》2016年11期）

　　毕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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