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联系一个出版圈的朋友,希望他能帮我联系到安妮宝贝,给她做一个采访。
朋友和安妮宝贝认识10年有余,彼此是可以探讨人生和文学的挚友。于是安妮宝贝给足了面子,让我写好采访提纲发过去。
彼时,我挑灯夜战写提纲,就怕提纲做得不够出彩。第二天我惴惴不安地把提纲发过去。过了好几天,等来的是安妮宝贝的一句话:“我最近行程有变,可能没空接受采访,帮我谢谢你的朋友。”
当朋友把这段话转述给我时,我心里有些愤慨:这种推托之词,比粗暴地说提纲写得烂更让人生气。朋友体贴地补上一句安慰:“蔡康永说过,他对于是否幸福的一个判断标准是,可不可以保持对不喜欢的事情说不要。”
我明白他的意思。安妮宝贝之所以推掉这个采访,最终还是因为“不喜欢”战胜了“给面子”。她在微博里写的一句话赫然浮现:一个作者不能总是负责为读者炮制他们心目中的作品,这是取悦。
一个作家,连衣食父母都不愿取悦,坚持按照自己的路数笔耕,何况是媒体。甚至,她的字典里都没有“负责任”3个字——她不需要对媒体、读者、周遭的看法负责。她只负责自己喜欢的写作,然后声名鹊起。
有才,任性。实际上,任性是有风险的,也不是每个才华横溢的人,都有资格任性。
提到狄龙,你可能只知道《还珠格格》第三部里的皇阿玛是他演的。20世纪60年代,邵氏影业捧红了诸多武打巨星,高大威武的狄龙算是个中翘楚。后来的成龙,也要恭敬地喊他声“爸爸”。
到了20世纪80年代,电视开始普及,电影人纷纷签约电视台,狄龙却坚持拍电影。很快,他从炙手可热的红人变成了烫手山芋。沉寂好几年后,他才再度以《英雄本色》中的黑道大哥的形象走红。
但彼时的世界已不再是狄龙的世界,武侠电影有成龙,大哥形象有周润发,他在海报上的位置,已经位于边角。他曾风光无限,但他没有审时度势,任性了一把,时代给了他回应。
狄龙的销声匿迹和安妮宝贝仍在文坛占有一席之地,个中区别在哪里呢?在于他们的坚持有没有顺应时代。
安妮宝贝以《莲花》为转折,开始摒弃哀怨缠绵、善男信女的故事,更关注内心的成长和禅宗的精髓。她的成长,和读者、时代的成长环环相扣,所以她才可以持续任性。
反观狄龙,他没能意识到,一个武打演员的生命力是有限的,他自动停止了成长和探索。而过去与他搭档的尔冬升,也曾是邵氏电影里的武打红星,如今我们记不得尔冬升的银幕形象,只记得拍过《新不了情》《旺角黑夜》的导演尔冬升。
如今,大家一直强调“成就更高的人,拥有更强的自制力和责任心”,可光有自制力和责任心还远远不够,能不断成长并拥有对时代的敏锐感知,才能长盛不衰。
在工作上我算一个很靠谱的人,手头的约稿从不拖延,甚至会主动问编辑下一期什么时候交稿。我不怕三番四次地修改,就怕对方觉得我的文章乏善可陈。
事实上,我对写作的负责、毫不任性是不得已之举——因为我的实力不够,如若惹恼了媒体,他们另寻作者,我将丢失读者,更无用武之地。
我们一生都在追求财务自由,无非就是攒够资本,不用奔波于生计;我们也在追寻建功立业,无非就是攒够资历,不用再看人脸色。
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努力,汲汲于本职工作,兢兢业业?就是想有朝一日成为一个任性的人,有着“不负责任”的底气,让我们的人生只对自己和初心负责。
(摘自《读者·原创版》2016年12期)
美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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