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谜李二娘

　　在床上躺了快半个月的李二娘突然睁开眼，偏着耳朵向外听了一会儿，一下子掀开身上的铺盖，从床上坐了起来，对围在床边的儿孙们说：快，快，扶我起来！

　　妈，你要干啥子？儿子李三娃对母亲的行为疑惑不解。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锣鼓声，有锣鼓声！李二娘急着说。

　　妈……李三娃说，那是县上组织的“百姓大舞台”，今天在我们村上演出咧。你刚大病了一场，身体还很虚弱，还是躺在床上休息吧！

　　你劝没用的，你就扶你妈起床吧！李二爷对儿子说。这锣鼓声，就是你妈的命！

　　是哩，这锣鼓声，比啥药都好！听到这锣鼓声，老娘的病就好了一半了！李二娘说着，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李二娘是村里的戏迷。她年轻时因看戏闹出了一个笑话。那年，县上的川剧团来镇上演出《白蛇传》。演许仙的小生叫蓝乐天，身穿素雅极致的长袍，手握一把纸扇，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那年，她刚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她被蓝乐天的演唱深深吸引住了，《白蛇传》在小镇演了七场，她场场到场观看，将里面的人物唱词记得滚瓜烂熟！后来，川剧团到邻镇去演出，她也跟了去。不过，几天后，她一个人悄悄回来了。村里人问她怎么回来了呢？她撇了撇嘴说：那个蓝乐天，原来同我一样，也是个女的哩！

　　不管李二娘说的是真是假，但她从此以后就爱上了川剧。没事的时候，总爱唱几句，她最爱唱的是白素贞的这几句唱词：为妻是，千年白蛇峨嵋修，羡红尘，远离洞府下山走。初相见，风鱼同舟感情深，托终身，西湖花烛结鸾俦。以为是，夫唱妇随共百年，却不料，孽海风波情难酬……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县上的各种剧团像雨后的春笋冒了出来，经常下乡来演出。李二娘只要得到消息，不管家里农活再忙，都要去观看。李二爷在一次同村里几个人喝醉了酒时说，有一次，县川剧团来演出时，他一直瞒着没有告诉她。晚上，他同她正行鱼水之欢时，无意中说漏了嘴。李二娘闻讯，猛地将他从她身上掀下来，翻身下床，披着一件衣服就冲出了门……后来，村里人编了一句歇后语：李二爷说起戏班子--云雨不得！

　　后来，到镇上演出的剧团越来越少了，李二娘便有些落落寡欢。李二爷见状，就买了一台电视机回来。李二娘每晚干完活，就守有电视机旁，将电视调到中央戏曲频道。每当看到川剧时，她一个人总是不亦乐乎，嘴里不住地吼着：帮、快帮--、打、该打了--、唱、我说嘛，唱了--有时，她看着看着，就冒出句：要是我能上台去唱一回多好呀！李二爷就挪揄她：你是猪八戒照镜子--想得美！

　　听到县上组织的“百姓大舞台”来到了村上，李二娘急忙换上新衣裳，在李二爷和李三娃的搀扶下，缓缓来到村委会时，节目已经演出一会儿了。舞台幕布上“百姓大舞台，有你更精彩”几个大字十分醒目。节目有歌曲、舞蹈、小品、戏剧。主持节目的是村上的小学老师王小丫。表演节目大多数也是村上的文艺爱好者。

　　突然，王小丫用喜悦的声音说：今天有一位特殊的人才来到了现场，她就是我们村上爱好了川剧几十年的李二娘！大家欢迎李二娘为我们唱一出她的拿手好戏《白蛇传》，好不好！

　　李二娘，唱一折--

　　李二娘，唱一折--

　　台下欢呼声响个不停。

　　李二娘愣了几秒钟，对李二爷和李三娃说：唱就唱！然后甩开李二爷和李三娃扶着她的手，颤颤抖抖地走上主席台上。那略带凄婉的川剧唱词脱口而出：为妻是，千年白蛇峨嵋修，羡红尘，远离洞府下山走。初相见，风鱼同舟感情深，托终身，西湖花烛结鸾俦。以为是，夫唱妇随共百年，却不料，孽海风波情难酬……

　　李二娘唱得声情并茂，一边唱，一边甩着手，仿佛那长长的水袖在眼前飘舞。

　　突然，李二娘唱声嘎然而止，她甩动水袖的手在空中定格成永恒，脸上露出满足、幸福的微笑。

　　四川安岳 王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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