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的“伴乐”

　　早上，太阳刚爬过山头时，老婆就催我去上街买点鱼肉和新鲜蔬菜，说中午家里有客。

　　当我骑着摩托路过五爷家门口时，只见他喂养的那条取名叫“伴乐”的大黄狗，呆坐在门口，两眼角还掉出泪，好像受到什么冤屈似的。我好奇地问道：“‘伴乐’， 主人五爷又打了你？”它好像听懂了我的话，便摇摇头。我知道，它这个动作意思是主人没有打它。

　　五爷今年81岁，是左邻右舍人人称道的大好人。遗憾的是，五爷因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症，右腿走路有点瘸，加上又是个“独眼龙”， 所以没有姑娘爱上他，终身没有娶过老婆。年轻时好吃又好赌，挣几个钱都“浪”了，到老来也沒攒到多少积蓄。

　　五爷老了干不动活儿，就把两亩农田转让给他人耕种，自己在家吃闲。天气好，精神好的时候，他就提个蛇皮袋子出门捡废品卖，补贴生活。前几年废品价格好，五爷碰上“火”了，一天还能卖三四十块钱。现在废品不值钱，加上捡废品的人多，五爷一天到晚捡废品卖的钱仅够买包“经济烟”。

　　五爷命苦，既没兄弟姐妹，也无亲戚六眷。眼下，跟他最亲的、最贴身的好伙伴，就是那条非常通人性的狗，也就是“伴乐”。这“伴乐”狗是五爷6年前花100元在狗市场上买回的一条小狗崽。五爷爱狗如子，他把小黄狗买回后，看得比儿子还金贵，并给它取了个名叫“伴乐”。这“伴乐”顾名思义，就是每天伴着他开心，快乐。

　　五爷宠爱“伴乐”，每天不仅给“伴乐”买好吃的，三天两头还给它洗一次澡，晚上还让小“伴乐”睡在他身边。白天没事就驯“伴乐”， 教它叼东西，教它上山抓捕野物，硬是把“伴乐”练成了一条猎狗。

　　通过五爷精心驯养，现在“伴乐” 不仅个大肥壮，像只警犬，而且成了五爷的贴身“保镖”。 只要有“伴乐”在身边，谁也不敢在五爷面前胡来。同时这“伴乐” 三天两头就能在荒山坡上为五爷噙回一只野兔、猪獾什么的，五爷隔三岔五就能打牙祭，吃上一顿野味肉。他逢人便夸“伴乐”就是他的孝心儿子。

　　我用脚踢了一下“伴乐” 的身子，说：“别呆在这儿掉泪了，快向主人五爷跪下点个头，赔个罪，让五爷原谅你，给你弄好吃的。好，我走了，上街去。”当我欲骑摩托要走，“伴乐” 忽地站起来“汪汪”叫了两声，用嘴一下咬住了我的裤口朝屋里拽。我问道：“怎么，五爷还在睡懒觉，你让我去叫醒他？好，我进屋去看看，叫他起床给你弄吃的。”

　　“五爷，五爷，快起床吧，太阳射进窗子就晒你老人家屁股喽！”当我奔进房屋掀开棉被一摸身子，把我吓了一大跳。妈呀，五爷死在床上了，全身僵硬得冰凉。原来五爷死了，怪不得“伴乐”呆在门口掉泪啊。我顾不上去赶集买菜，立马骑着摩托去找村主任老高。

　　村主任老高急忙赶来一看，五爷真的死了。他埋怨道：“你这个五爷也是，十年前就动员你进镇上养老院，你倔着就是不去。说什么养老院没有在自己家生话自由。这下可好了，你什么时候走的，我们就不知道，只有你的老伙计‘伴乐’心里清楚，可它又不会说话呀。”村主任老高掏出两千块钱塞到我手心里，说：“老侄，你喊隔壁二货和你一起上街买菜，买寿衣，我去请人来把五爷收殓棺材里。再请来响器班把五爷热热闹闹送上山。”

　　“好的，我这就去。”我说。

　　送葬这天，村里不少村民也前来送五爷一程。送葬队伍扯成长龙，灵屋花圈，应有尽有，吹吹打打，鞭炮震天。人们都说五爷有福气，死后热闹非凡，好多人为他送葬。就是有子有孙的老人走了也不过如此吧。

　　抬棺人吃力抬棺齐声吆喝，大黄狗“伴乐”紧跟其后掉泪。上山了，抬棺人正准备背着系棺材的绳索下葬时，“伴乐”一头撞死在了棺头。在场人都大吃一惊。村主任老高看出了其意。他说：“‘伴乐’之所以要撞死，它是想和主人五爷一起去。不如我们就成全‘伴乐’，把它同主人五爷合在一口棺材里下葬吧。”于是，抬棺人就揭开棺盖，把“伴乐”与主人五爷挨头放在一起。

　　湖北 黄朝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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