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抱抱你

　　得知父亲病危的消息，他风尘扑扑地从远方赶回家中。

　　“爸，我回来了！”他扔下行李，直奔父亲的房间。

　　父亲卧在老床上，气若游丝。听到儿子的呼唤，凹陷的双目露出一丝光芒。他嘴角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但喃喃呓语般的，话含糊不清。

　　在他眼中，父亲一直像一棵坚韧的松，即便遇上狂风骤雨，仍能屹立不倒。但父亲终将敌不过岁月的侵残，还是倒下了！他坐在床沿上，握住父亲的手。只见父亲的手骨瘦如柴，冰凉如霜，心里不由一阵酸楚。

　　记忆中，父亲的手是多么宽大而有力，孩提时经常将他轻而易举地托起。当然，每当他犯错时，也免不了挨揍，父亲的手犹如铁扇般打过来，疼得他嗷嗷直叫。有一次被打重了，他竟然记恨起父亲，盼望早点长大有朝一日报复父亲。后来他刻苦攻读，考上了京城一所名校。外面的世界开阔了他的视野，也开阔了他的胸襟，对于生命与生活，他终于有了更多的思考和理解。而对父亲的巴掌，也有了新的感悟：童年那一次又一次的挨打，除了父亲望子成龙的心切，也是他不堪生活的重负而发出的对艰难生活的一种宣泄与释放。他冰冻的心终于融化，面对父亲反而多了几分愧疚。

　　毕业后，他一直留在京城工作，像一只放飞出去的鸟儿再也不想归来。父亲想他时，总是借着某种理由才会拨通他的电话，而每每刚聊上几句就要挂掉。他知道，父亲只不过想听听儿子的声音罢了。每当他打电话问候父亲时，父亲总是说：“家里一切都好，我和你妈，身体都硬朗着呢！”---半个月前，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面对老床上的父亲，一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受痛彻心扉。这些年，他只顾自己所谓的事业，却从未孝敬过父亲，甚至没对他说过一句温暖的话，现在觉得这无疑是他人生中的一大错。儿时他痛恨父亲打他，此刻却多么希望父亲依然有那种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打他几下。

　　想到这里，他对父亲说：“爸，儿子不孝，你打我几下好吗？”

　　父亲的嘴角抽动着，似在笑。

　　“我知道你再也打不动我了。”他哽咽着说，“那么就让我抱抱你好吗？小时候你经常抱我。”

　　没等父亲答应，他已俯下身去，将父亲抱起。

　　父亲竟然那么轻。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那位为了谋生经常挑着二百来斤担子翻山越岭的父亲？

　　他泪眼婆娑，紧紧地将父亲抱在自己宽大而温暖的怀中……

　　浙江 徐林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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