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改变世界政治

　　2012年8月6日，《纽约时报》中文网Elisabeth Bumiller写了一篇报道，《远程遥控“杀手”的内心挣扎》，文中“杀手”操控的装置，通常被人们称为“无人机”，但驾驶员们不喜欢这个称呼，认为称它“远程驾驶飞机”更合适。

　　的确，它不同惯常意义的无人机，它是有人驾驶的飞机，只是人机分离。在由若干屏幕组成的操作平台旁，驾驶员操纵的，甚至就是飞机的“方向盘”，随时调整监控对象，听候指令，对监控对象实施精确打击——此时，驾驶员可能坐在美国本土某空军基地的软皮沙发上，而飞机却在万里之外的阿富汗。与人机一体状态驾驶员不同的是，前者可能处在6000公尺的高空，打击目标只是屏幕上的一个符号，而“杀手”驾驶员，正如报道所描述，“他和(无人机)飞行员一起观察武装分子的生活习惯，在武装分子与孩子玩耍、与妻子谈话以及拜访邻居时进行监控。”“然后，他们设定好时间，比如在目标的家人离开他前往市场时，发动攻击。”

　　当然，这篇报道的重点不在“无人机”的性能，更没提及它的大规模使用，将对未来国际政治产生怎样的影响。它对“杀手”们的心理作了分析，颇有趣。一位空军上校说，“在某些时刻，你所看到的东西可能会让你想起自己做的一些事情。你可能会产生熟悉感，而这会为扣动扳机增加一点难度。”报道说，有12名飞行员和情报分析师最近接受调查，没人承认对监控目标产生感情，但“足以让他们在看到导弹和炸弹导致的杀戮场面之后夜不成寐。”所以，当谈论“无人机”对世界政治影响时，这是我们要面对的第一个变量。

　　无独有偶，上述报道发表10天后，中新网转载“中国国防科技信息网”一则消息，《美X-47B无人机2013年将实现航母全自主式降落》。报道说，X-47B无人机经过空中加油装备和软件改造，可在七年左右，使美海军核动力航母的有效打击范围扩大数千英里(一英里等于1.61公里)，届时，任何快速攻击舰、柴油动力潜艇和反舰弹道导弹都只能望“母”兴叹。不久的将来，世界战争格局会因此而改变。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和极端表达，运载“无人机”工具与防御方之间的“距离”，无疑会改变世界政治格局。

　　距英国人发明无人机(1914)，整整过去一百年。这一百年中，很难说清无人机更新换旧多少代，期间投入多少，又有多少次失败，始成今天样貌。一战期间，英国人就不成功地使用了无人机，二战美国人成功地使用无人机，不仅完成了对日作战的侦查任务，还将其携带的重型炸弹，投向美国攻击的目标，据说效果还不错。二战后，无人机性能不断改进，但其基本性能，始终未脱离“无人驾驶”、易受攻击窘境，用则用矣，难当大任。

　　本文开头提及的 “远程驾驶飞机”被叫做“死神”(Reaper)，其最大特点，是超高的摄像功能，让飞行员观察地面目标，犹如身临其境。作为战争工具，它有着眼下还不能予以清晰结论的政治社会学意义——作为操控者，他/她眼看着几秒钟前监控的活生生目标，瞬间消失，但除他/她之外，他/她身边的人，更不用说普通公众，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无从知晓任何细节。战争和杀戮，成为视频中的“游戏”，静悄悄发生。而刚刚“参战”的驾驶员，换装，走出操控室，驾车回家的路上，顺便拐进超市，购买次日早餐食用的面包，或佐餐草莓酱。几乎同时，万里之外遭受攻击的目标，废墟一片，从菜市场赶回的家人，甚至认为走错了路，无法找到自家家门。

　　Reaper和X-47B的出现，彻底结束“无人机”战争辅助工具的命运，其未来作用，已勿须想象。最近两年，早先电视上几乎天天出现的恐怖袭击镜头，越来越少，有时连续几个月，恐怖袭击的消息踪影全无，是否与Reaper成批量投入使用，有着密切关系？“9.11”之后，没人怀疑，人类将面临越来越严峻的恐怖袭击，恐怖活动跟环境污染、人口爆炸、分配不均等等一样，成为威胁人类生存的一等灾难。美国领头发动的阿富汗战争，以及紧随其后的伊拉克战争，连续八年，一点点印证当时的预测。然而，预测也就管了八年的用。

　　当然，政治学、社会学以及历史学家，或者时事观察、评论家们，可以对恐怖主义者在今天“无所作为”的局面，予以各种分析理由，都对。但很少有人提到远程驾驶飞机存在的意义。其实，我们也很少从传媒中得知，消灭了多少恐怖活动分子的消息。他们不是被消灭掉了，而是在Reaper的监控下，无所作为。由于Reaper，恐怖活动成功的概率大大减少了，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大大增加了。赔本甚至连吆喝都赚不回来的买卖，有多少人做？

　　Bumiller的报道中，提到美军“无人机”驾驶员训练的情况，据说在未来几年，将达到2000人，“他们要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全天24小时的空中战斗巡逻”，重点区域，比如巴基斯坦、索马里、也门……任何需要的地方，将会布置更多的Reaper。可以想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也可以断定，技术积累效应，比人类自然能力的发掘，恐怕还要技高一筹。

　　武器的进步，比如改进后的X-47B，既是杀人的工具，也是避免战争的利器，从而也最大程度减少因战争伤亡带来的灾难后果，跟Reaper使恐怖分子收敛一样，无疑将改变世界政治的格局。我们甚至可以多想象一步，因为它们的存在，世界范围内做独裁梦的统治者，恐怕也会模仿恐怖分子的样子，收敛其残暴本性，否则，Reaper长眼，独裁者无所遁形。

　　刘苏里 北京万圣书园总经理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