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旅·宏村

  从上海到宏村,六个小时的车程,正好是我一晚的睡眠时间。如睡满六小时,再睁眼便能看到宏村村口那两棵苍老却盎然的枫杨替代了尘世的高楼。两个世界,有时,只是闭眼和睁眼间的转换罢了。

  是为画里的乡村,不为过。在烟雨迷漫里到达宏村的那一刻,就似看到一幅魂牵已久的名画,在画卷展开时的那种荡人心魄的感觉,叫我断了一切尘世里的杂念。使我想起《金刚经》里,须菩提问如来,“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佛说,“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我们有了学佛的心,应当如何停留在那个清净、至善的境界里,又应该如何降伏烦恼妄想?如来告诉他,就是这样停住,就是这样去降伏。到底是如来,他在须菩提竖着耳朵等他回答时,老谋深算、意味深长地说,就是你现在这样,你问如何安心时,就如何安心了,仅此而已。就是这样,就是在发心学佛的瞬间,在你执着向往的瞬间,在你浮华绝念的瞬间,在某个忘却自我的瞬间里,本心相见,悟道得道。

  在堤坝上透过斜风细雨,望见南湖时,我忘了自己是何人,带着何样的躯体,有着如何的心情,只知道一眼望去,看到的是荡漾着圆晕的湖面,远处是横跨湖面的小道石桥,连着水墨色彩的老屋古宅,再越过,就是升腾着霏雾的青山。景是景,我是我,收尽山色的那刻,我想我也是景中的景,不需要融入,只互相观望,在灵魂空灵的那一刻,只念这当下,无所得,无所失,无有挂碍。那时的心无旁骛,用来学佛,应是不久便可得道的吧!

  宏村的景色,在画中和照片上都可以直观地感受,给女友看照片时,她告诉我,找不出词来形容。她说得对,我也找不出任何语言,去囊括宏村的景色人文,用千篇一律的词笔描述宏村,会有失偏颇,无论美丑与好坏,都只是各花入各眼的一时之感。别说是人与人之间的观感差别,即便是一样的宏村,一样的人,今时往日的感触也天差地别。四月,出游好时节,从黄山去往宏村的路上,一路都是怡人景色,山崖边上冒出那些红色的紫色的山花,在满眼青翠里,倔强地抬头微笑。不禁问,这就是山花烂漫吧?到秋天时,我要重来一次,想看一时与一时的不同,想体会悲喜枯荣,感受荣辱得失。那时如果没有山花,那打动我的,又会是什么?

  有人和我说,宏村是个不经意结束,又不经意开始的地方。我思量,眼里的宏村,应该是两个。前者黑白素色,高墙林立,连青石板都冰冷,如同一个妇人,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寡妇,虽然风韵依存,却透着现实的残忍,不忍细看。即便是艳阳天里,他也应该把宏村看得风雨飘遥,就像寡妇的未来,叫人冷颤。后者是梦开始的地方,在巷门幽深,粉墙斑驳,紫藤花开,绿萝缠绕的庭院里,宏村就像少女倚在雕花木门边,等待着你去亲近,给你无限遐想憧憬,寄望于此。纵是再阴沉低迷的天,他也能看到万丈外的晴空艳阳。这些,只是我一时的感慨,也怕我的揣测会扭曲了真实,错解了别人实义,那就看作是我的身受感悟吧,如果起点和终点都在宏村,我的感触或许如此,大抵是八九不离十。至少,一时,我是这样想的。可悲自己,到底只是娑婆世界里的芸芸众生,才刚无所得无所失,现又大肆地写着虚妄的心得,忘了佛说的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得道,远矣!

  倘若我再去到宏村,沿一路青苔石板走过,不论是陈砖旧瓦的颓废,还是青山绿水的生机,所见一切,景归景,心归心,无有我见,不执我心,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时,我可以去客观地写一篇真正意义上的宏村游记,令观者只品其山色水景,杂事俗念一概忘失。

  有些错杂,无论想怎样表达对宏村的一番心意,都不得要领。只想让你我都明白,我眼中的宏村和你眼中的宏村永远都不是一样,就像对于未来,纵然都是美好,也是两个版本,何况这动荡的世界,叫我们知道人生苦短,甜蜜只是偶尔,就像穷山恶水永远多过超尘出世的宏村一样。宏村叫你忘却一时烦忧,叫我抛开一时愁绪,都只是暂时,我们还脱不了红尘的干系,都只是在深渊里偶尔抬头,望见掠过的飞鸟带来的希冀。在我们不能救赎之前,我们都只能把握当下辰光,在美景里防范风雨来袭,找一个值得牵手的人,一个愿意风雨共患的人,不计前失后难,下次再来,不再因私心杂念错赏风景。

  老去自觉万缘都尽,哪管人是人非;春来倘有一事关心,只在花开花谢。

  这是再去宏村时,望有的境界。

  文/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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