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比王的困局

　　职业生涯末期，困扰科比的事件越来越多。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打球方式、与队友的关系，以及是否接受降薪等“主权”问题。是继续大权独揽，任球队风雨飘摇；还是适度妥协，重整队伍，在退役之前再拿一次总冠军。这已成为了科比最艰难的抉择。

　　进入职业生涯末期，科比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困局。很多事情都被未知的因素困扰，科比似乎不知道答案。他的职业生涯将以何种方式画上句号，取决于他的决定，这将成为NBA球迷关注的热点。

　　当科比带着妻子瓦妮莎以及两个女儿飞往欧洲游玩的时候，美国的篮球数据控们正在埋头钻研，在休赛期，他们需要整理各种深度数据。当科比搭乘私人直升机观看洛杉矶道奇队的棒球赛时，数据控们对他发起了潮水一般的攻势。

　　可以想象，在不久前那个失败的赛季里，与科比相关的数据几乎都是负面的。其中有个老生常谈的话题，科比究竟是不是“球霸”？时隔多年，“球霸”这顶帽子再次无限接近科比。关于这个话题，数据方面的支撑是上赛季出场78次的科比，总共触球2147次，位居联盟第一。

　　问题的关键在于上赛季科比的队友是德怀特.霍华德、保罗.加索尔、纳什、慈世平和贾米森，远非当年的斯马什.帕克、拉德马诺维奇之流。在这样一套豪华阵容当中，科比还是如此当仁不让，他牢牢掌控着整支球队。得分方式的数据似乎更能说明问题。科比是全联盟单打比例最高的球员之一，但是效率一般。一个有趣的对比是快船队后卫克劳福德单打效率比科比更高，但单打次数只有科比的一半。

　　上面的数据基本上可以说明在洛杉矶湖人这支豪华战舰当中，科比在进攻端并没有做出足够的牺牲。同样，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在捏合球队方面，科比做出的贡献非常有限。

　　科比固然有过今年1月份连续三场助攻上双的无私表现，但纵观整个赛季，对科比球风“太独”的质疑声从未停歇过。这种强烈的质疑来自教练，也来自队友，还来自各路媒体和篮球名宿。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场面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去年12月份，湖人磨合明显欠佳，前湖人球星沙奎尔.奥尼尔在电视解说中一针见血，“科比只会信任你两节。如果你仍然无法找到投篮手感，那么他就会自己接管比赛。”奥尼尔的解说搭档肯尼.史密斯点头附和，“赢球要靠信任，在这支球队中，你看不到‘信任’的影子。”

　　奥尼尔此番言论刚刚放出一周，科比在勇士主场甲骨文球馆出手41次，只投中16球。霍华德和加索尔合计出手19次。幸运的是湖人凭借加时拿下了比赛。1月份面对热火，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科比25次出手，只换来22分，球队最终落败。美国NBC体育直斥科比持球太多，“在热火采用小个阵容时，湖人找不到应对之策，完全无法发挥双塔的优势”。这场比赛，霍华德和加索尔各自仅有7次出手机会。

　　3月份输给雄鹿的比赛中，湖人浪费了此前建立起的13分领先优势。赛后，主教练德安东尼不点名批评科比“一对一单打太多”，保罗.加索尔则直接“犯上”，“有时候，我们得让球离开科比的手”。这场比赛科比17投仅6中，6次失误，在防守端也惨不忍睹，只有2个篮板进账，没有抢断和封盖，却让对方阵中两大投手蒙塔.埃利斯和詹宁斯的命中率都达到了五成。

　　4月份，湖人为季后赛而战，科比的进攻也陷入了偏执的境地。4月11日客场挑战玫瑰花园，科比全场无休，砍下47分，险胜开拓者。赛后，全队除了齐声赞美之外，也不乏质疑之声。该场出手11次命中9球的霍华德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多打内外结合的战术，这才是击败对手的正确方法。让比赛慢下来，让我和加索尔融入进去，找到外线射手。”

　　关于科比对球权的控制，最具代表性的是3月份对阵奇才的一场比赛，湖人一度领先18分，但被对手逆转取胜。科比第四节出手10次之多，而前三节9投8中的霍华德第四节却没有获得出手机会。赛后霍华德沉默不语，面对记者的提问闭口不言。德安东尼则在回应“进攻停滞”的话题时非常敏感，“什么？你想往我身上扔炸弹吗？”

　　之所以说这场比赛最具代表性，是因为科比在同一场比赛的不同时段打出了不同风格，对比意味极为明显。根据统计，科比上半场出手5次，送出6次助攻，湖人一度领先16分；而在第四节，科比进入单打模式，单节10次出手（其中最后1分37秒5投1中），没有助攻，该节湖人比奇才少得5分。

　　“我们是得分后卫，所以我们要投篮，我们要防守”，这是科比对同位置的队友米克斯的教诲，也是他在场上特立独行的剪影。

　　德怀特.霍华德离开湖人不久，山猫小老板、说唱歌手Nelly在一次采访中把矛头对准科比，称其为“被宠坏的孩子”。谈到霍华德的选择时，Nelly说：“谁愿意跟科比一起打球？”

　　客观来说，愿意跟科比搭档的球星确实不多。因为科比的信条非常简单粗暴，他曾在推特上引用过乔布斯的一句名言，这也正是他人生态度的写照，“我的工作不是对人们宽容，我的工作是让他们变得更出色。”在获得科比能够认可的成功之前，谁都不会登上他的“信任名单”。

　　在上赛季的阵容当中，科比最信任的人无疑是保罗.加索尔和慈世平。即使上赛季两人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危机，科比也无条件地支持他们。当加索尔被交易流言包围时，科比数次声援。加索尔在常规赛收官战中砍下17分、20个篮板、11次助攻，力助湖人锁定西部第七，科比在推特上得意地反问：“还有人说要送走他吗？”

　　当霍华德离开时，科比第一时间发布与加索尔的“甜蜜照”，以示对霍华德的不屑和对加索尔的信任。加索尔对此评论说：“他对我的尊重已经‘爆表’，我对他也有同样、甚至更多的尊重。”

　　而对慈世平，科比同样信任有加。赛季结束后，科比在推特上喊出“留下慈世平”的口号。最终虽然难逃特赦离队的结局，但在科比这里，慈世平仍然收获了足够多的尊重和信任。慈世平刚刚离队，科比就在推特发出祝福：“没有他就没有2010年总决赛第七场的胜利，想念慈世平。”

　　科比为什么会对一个思维方式异于常人的莽汉如此信任和支持？其实很简单，2010年季后赛，当时这个还叫罗恩.阿泰斯特的家伙，在西部决赛第六场神奇补篮绝杀太阳，总决赛第七场面对凯尔特人爆发，已经从某种意义上“征服”了科比。换句话说，与对加索尔的关系类似，这是一种在总冠军征程中建立起来的非凡情感。

　　至于霍华德，他根本没有资格得到科比的这种信任和支持，他只是一个投奔洛杉矶的球星，距离“征服科比”还远得很。科比与霍华德的关系令人很容易联想到科比与奥尼尔的关系。事实上，科比与奥尼尔之间有过很多矛盾，无论是场上还是场下。但这两种关系归根结底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奥尼尔为球队赢得了3个总冠军”。

　　这样的准绳才可以让科比抛开那些个人恩怨，无视那些性格冲突。霍华德完全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还以为一到洛杉矶就会“从科比手中接过火炬”，这种巨大的误会酿成了湖人上赛季的悲剧。

　　纳什的遭遇要比霍华德更为辛苦。作为名义上的控球后卫，他得不到足够的控球时间和支配球的机会。对此纳什早有心理准备。“我知道一切肯定不会再跟从前一样”，纳什说，“我会适应、接受和拥抱这一切。我明白，当你跟科比一起打球，事情会有所不同”。但一个赛季打下来，这个脾气温和的绅士也忍不住要婉转地吐槽几句，“如果科比能够既做好得分的工作，又能让球顺畅转移的话，那会很棒”，纳什说，“希望我们能在新赛季里找到这个平衡点”。

　　暂且抛开“平衡点”的问题不谈，再来看一组数据。上个赛季共有70名球员背打超过100次，排名第一的，正是科比。首先，霍华德从来没有跟一名如此喜欢背打的球员合作过，何况科比还是一名后卫，这对霍华德的内线空间是一种挤压。其次，纳什也不习惯这种很容易令进攻陷入停滞的打法。纳什曾口无遮拦地提出质疑：“现在联盟中没有多少球员从低位发起进攻了，不多了，这种进攻方式不再那么高效了。”

　　那么，纳什擅长什么样的进攻？

　　当然是挡拆。当年在太阳队打球时，他与小斯或马里昂的挡拆打得非常精妙。上个赛季，在最少打175次挡拆的球员当中，纳什是进攻中挡拆比例最高的球员，高达53.1%。善于利用挡拆，也是纳什近些年一直保持超高效率的原因之一。

　　同为控卫出身的“魔术师”约翰逊一直都是纳什的拥趸，他的观点是“球应该更多地留在纳什手里，多打一些挡拆”。但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德安东尼根本没有能力说服科比交出球权，于是纳什从一个伟大的组织后卫变成了无球跑动、接球就投的射手。连当时效力于篮网的亨弗里斯都说：“看到纳什频繁地无球跑动，真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再回到那个“平衡点”的问题，表面上看起来，纳什希望科比找到个人得分和传球之间的平衡点；更深一层的意思其实是希望球队解决接下来怎样打球的问题。打科比式的篮球，还是纳什式的篮球？或者在这两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而不是让科比式的篮球占据压倒性的优势。纳什就是纳什，把他当做费舍尔来用，实在太愚蠢。

　　尽管纳什曾经表示“大部分时间球都会在科比手上，这一点我理解”，但理解并不代表认同，也不代表接受。

　　实际上，如果球队战术能够朝着纳什掌控的方向倾斜，对科比来说并不是坏事。减少控球时间，可以使科比更加专注于较为轻松的得分机会，纳什和加索尔无疑都有这样的串联能力。长远来说，这对科比延续职业生涯更有好处。科比自称还有三四年的好时光，但很难想象，他能继续在未来的三四年里大权独揽。

　　2013—14赛季的湖人注定难以成功，全世界除了慈世平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人相信湖人能进总决赛。巴克利在面对“湖人夺冠之窗关闭”的论调时，更是毫不留情地纠正，“怎么能说是‘关闭’呢？那是飓风来临之前拿木条把窗户完全钉死的状态”。

　　在伤病和现实面前，科比最好做出一定的妥协。球场上，交出一部分球权显然是更好的策略；而在球场之外，是否降薪是科比必须面临的另一个选择。

　　《洛杉矶时报》记者埃里克.平库斯设计的一套方案是2014年夏天合同到期之后，科比与球队签订一份145万美元一年的底薪，这样一来，球队拥有足够大的薪金空间追逐包括詹姆斯、安东尼在内的大牌自由球员，尽快完成重建。2015年夏天，湖人再利用伯德条款与科比签下一份1950万美元的顶薪合同。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但这很可能只是记者的一厢情愿。

　　《洛杉矶时报》在官方网站设置了一个投票箱，超过3000人参与，其中82%的球迷认为，科比应该选择一年底薪的方案。然而科比并不这么想，“我不会接受这种说法，我会尽可能争取拿到我应该拿的薪水”。如今，科比拿着超过3000万美元的薪水，位居NBA首位。科比并不缺钱，根据《福布斯》的统计，过去一年间科比总计收入5000万美元，在NBA球员收入排第二。

　　明年夏天，湖人只有纳什、萨克雷和尼克.扬（球员选项）有合同在身，薪金空间大约在5000万美元左右。若想吸引足够的大牌球星加盟，必须有再多些的薪金空间。对湖人来说，科比届时恐怕不会拿到超过1500万美元的年薪。嘴上说不会接受“巨大的经济牺牲”，但“较小的经济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实际上，很多NBA巨星都有过主动降薪的经历，包括加内特、邓肯、诺维茨基和韦德在内，都曾用这种方法帮助球队补充阵容。薪水并不能与实力和地位画上等号，科比实在无需在薪水上过多纠结。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湖人应该追逐哪些人。詹姆斯、安东尼都在湖人的名单之上，还有洛杉矶当地人保罗.乔治。除了“背叛成本”过高的考虑之外（毕竟詹姆斯和安东尼都有过一次“背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科比能否放权？科比能否处理好与队友的关系？

　　只有科比能够给出答案。

　　文 范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