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题里,你没有选择离开

  如果他在身边,一定不会让自己孤独一人地吃饭,这条路或许就不是她一个人在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蒋舒觉得自己很凄凉,她抬起头,为了不让泪水落下,她真的是无比想念连子胥。

  爱情来得像神明

  “报告!”连子胥站在教室门口,一只手不知道拿着什么,另一只手举在眉头。

  “去哪了?怎么迟到这么久!”正在讲课的老师语气有一丝的嗔怪,“快点进来吧!”

  待连子胥在身旁坐下,蒋舒问他:“你去干嘛了?”

  “出去给你买药了。”连子胥说得有些着急,并把药递了过来,“快把它吃了!”

  蒋舒从连子胥手里接过来,看到是胃药。她的胃不好,经常会胃痛,今天好端端的突然又痛了起来,可是自己讨厌吃药,宁愿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忍受疼痛也不愿意吃药。然而现在她却有种安心的感觉,疼痛还没有消失,可是却不像之前那么强烈。她侧眼望向窗外,有一群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鲜嫩草坪上,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得过分。

  模拟考试结束,两人感觉都考得不错。

  压抑久了的蒋舒突然想喝酒,连子胥就在学校超市买了两罐啤酒,然后把蒋舒带上了学校天台。

  坐在天台的方砖上,蒋舒用食指“啪”的一声拉开扣环,先是浅浅地啜一小口,让啤酒的小麦香气充斥口中,然后再深深地喝下一大口,酒浆径直滑过食道,到达胃部,全身都感到一阵凉意,驱散了夏日黄昏的余热。

  蒋舒看到只有两罐啤酒,“怎么买那么少?”嘴里一开一合间,还充盈着啤酒的香气。

  “两罐够了,我不想喝那么多,你的胃不好,喝一罐就好了。”连子胥双手握着啤酒罐,他的那罐还没有开,他只是看着蒋舒喝。

  蒋舒也认真地望着连子胥,似乎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这个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男生,有着白净的皮肤,修剪合适的头发,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总是泛着水波。

  连子胥突然拿着啤酒站了起来,身子靠着护栏前倾出去,努力地张开双臂,“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享受着风,看着这夕阳,跟你在天台,然后我乐意的话还能喝一点小酒!”

  蒋舒竟看得呆了,她看着风把连子胥的衣服吹得鼓鼓的,夕阳红色的光彩迎着他的身体扑入自己的眼睛,她突然觉得他像是她的神明,带着他神明般的温柔。

  蒋舒放下手中的啤酒,走到连子胥身后,双手环在他的腰间,脸贴着他平整的背部,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同时也能感觉到连子胥在颤动,蒋舒轻轻地说:“我们在一起吧!”

  等来的却不是连子胥的回应,反而是楼下传来的一阵吵闹声,原来是连子胥太紧张,啤酒罐居然从他手里掉了下去。

  当然,他们是在一起了。

  “我主动跟你表白,你敢不答应吗!”蒋舒倚在连子胥身边,这样说道。

  不过连子胥确实是个好恋人,跟他在一起,蒋舒感觉自己就像个公主一样被宠着。一大早,连子胥就会在家门口等自己一起上学,到了学校,连子胥递上亲手给蒋舒做的爱心早餐,他还会帮着自己记录各门课程的笔记,平日里蒋舒只要一遇到麻烦事,连子胥随叫随到帮忙解决。今年他们高三,面临着高考,可是除了紧张的学业之外,蒋舒觉得自己比周围人都要轻松好多。

  神明也有令人疲倦的时候

  连子胥对自己的好曾经让蒋舒很感动,可是时间一久,感动也变作了平常。

  外面雷声隆隆,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雨。

  “准备填哪里的志愿?”放学后的教室,连子胥问蒋舒。

  “北京啊,不是跟你说了!”

  片刻沉默,连子胥说道:“可是我准备留在南方。”

  一阵沉默,蒋舒说道:“好吧,那么我可能也留在南方!”

  “你是说真的吗?”连子胥抑制不住兴奋。

  “好啦好啦,先回家!快下雨了!”

  蒋舒没有直接回答,拿起书包转身离去。

  回家的路上,两辆自行车并行前进着。

  连子胥又提起刚才的话题,“舒舒,其实如果你真的想去北京,我会陪你去,你不要因为我而改变你的选择。”

  “我没有!”

  “我是怕你会这样。”

  “好了好了,你别再想那么多了!”

  蒋舒打断连子胥,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骑快点,真的是要下大雨了!”

  蒋舒加速,将连子胥甩在身后,表情里露出一丝不耐,她忍住话没有问连子胥:“为什么你这么婆妈!”

  连子胥没有看到蒋舒的表情,用力踩着踏板想要跟上蒋舒的速度。

  刚回到家,雨水就像再也忍耐不住一般倾泻下来,狂风夹着惊雷,震得窗户颤颤作响。

  高考结束后的一个月,开始填报志愿。

  连子胥选择了留在南方这个家乡城市,而蒋舒,则是选择了北上北京。

  蒋舒约连子胥在咖啡厅见面,等她到的时候发现连子胥早到了,神情落寂地坐在那。

  蒋舒坐下来,要了两杯咖啡。

  她在等连子胥开口,可是连子胥只是坐在那,一句话没说。

  蒋舒忍不住了,她不喜欢也不习惯这样长久的沉默,“说吧,你想说什么?”

  连子胥看着蒋舒,看得很仔细。

  蒋舒被看得心里发虚,感觉自己似乎正一丝不挂地在连子胥面前。

  终于开口了,当听到连子胥说话时蒋舒是这么想的。

  “当初不是说好一起留在南方,怎么突然就变了?”

  “我也想了很久,却是发现自己还是想要去北京,之前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喜欢,我可以有我自己的选择吗?”这句话蒋舒说得熟悉流畅,为了给连子胥一个解释,此前已经在脑海里默默地说过多遍,可是她没有对连子胥说:“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有了一种想要摆脱的感觉。”

  “那你本该在此前跟我说一声。”

  “我不跟你说,是因为怕你担心。”

  “你真的想要去北京我不会反对,我也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北京,就是为什么你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好了好了,你看着我!”蒋舒“噌”地一声从座位站了起来,身子前倾,双手捧着连子胥的脸,直视他的双眼,“你相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

  连子胥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犹豫的是蒋舒,她突然间舍不得这个一直对自己好的男生。

  蒋舒深深吸一口气:“那就是啦,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这样我们不管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都会在一起对吧!”

  “我一定会相信你!”连子胥重重地点头。

  连子胥的表情变得坚毅,蒋舒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心意,心软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用力地吻住连子胥,发自内心,没有任何保留,两个人的嘴唇紧密相连,不留一丝空隙。

  连子胥相信爱情,即使是在四年的分离面前。这段时间他脑海里出现最多的一句话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虽然舍不得,蒋舒终究还是离开连子胥,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读书生活。闲暇的时间里她想:分开一段时间,对他们的爱情会好。弄不清楚这是不是自我安慰,反正蒋舒忘不了连子胥那坚毅的表情。

  当公主遇上烈酒

  可是刚来到北京,蒋舒就因为水土不服,在校医室吊了几天的吊瓶。

  蒋舒病恹恹地给连子胥打电话,向他倾诉自己的苦水和委屈,连子胥耐心听完,一点点安抚她,蒋舒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如果没有连子胥,自己是怎样无助。连子胥像是一只巨大的船锚,沉在蒋舒风浪飘摇的生活里,给其安定。

  感觉到船锚的不合适,是源自于王健夫的闯入。

  那天晚上蒋舒正在宿舍上网,然后隐约听到几声貌似是自己名字的喊声,第一反应就是告诉自己听错了,直到舍友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拉着自己说:“蒋舒,你快出来看,出来看!”

  “怎么回事?”蒋舒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被拉扯着来到走廊,她往下看,发现楼下围了一大圈的男男女女,然后里面用蜡烛围了个心形,最后心形圈里还站着一个男生。

  男生抬头看见蒋舒,喊道:“蒋舒,你可以下来一下吗?”

  蒋舒下楼了,她现在才看清这是个高高大大男生,有点眼熟,随即想起是在新生迎新时见过的一位大三师兄。

  师兄很绅士地请蒋舒进到圈里,然后看着蒋舒说:“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师兄说完,捧上了左手准备已久的玫瑰花。

  周围的男男女女跟着起哄。

  蒋舒本认为这样的告白方式俗套,不浪漫,她喜欢像连子胥那般,是可以缓缓包围彼此的安静的喜欢。然而,当这种自己不喜欢的告白方式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蒋舒发现自己竟似无法拒绝一般,稀里糊涂点头答应了。

  是当着众人大胆告白的勇气打动了自己,还是自己为了顾全他的面子才答应的他,或者说自己本就想试着跟这样一个高大的男生交往看看。蒋舒问自己原因,可是一直找不出一个答案,能让自己信服。

  蒋舒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王健夫在一起了。如果开始蒋舒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跟王健夫交往,那么如今她发现,王健夫像是一味让人上瘾的药,她已经难以自拔地喜欢上了他。

  这是一个跟连子胥完全不一样类型的男生。

  跟王建夫在一起,蒋舒发现自己居然找到了一直都想要的自由感。王健夫玩音乐,喜欢弹奏乐器,他在音乐教室为蒋舒自弹自唱,会逃课为蒋舒做一些浪漫的事情。他也带蒋舒出去喝酒,蒋舒眼睛被浓烈的酒精呛出眼泪的时候,王健夫一把抱住了她,低头为她吻去眼泪。蒋舒倚在他怀里,闻到淡淡的烟草味,还有听到自己的扑通扑通的心跳,这是第一个为蒋舒吻去眼泪的男生。

  有时候也想起连子胥,心里会有一阵内疚,可是有王健夫在身边,这样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少,彼此间的联系也日益疏少,电话基本上都是连子胥打过来,蒋舒在电话这边心不在焉地应和,或者在微信上聊不了几句就草草收场。

  因此尽管向连子胥隐瞒了王健夫的存在,但连子胥还是感觉到了异样。

  终于,连子胥在电话里问蒋舒。

  “舒舒,你是不是开始厌烦我了?”

  “没有啊!”蒋舒正在网上追剧,一边看着屏幕一边随口应道。

  “那你最近怎么好像对我爱理不理的呢。”

  “你只要不再那么婆婆妈妈,我就不会对你这么爱理不理了!”蒋舒语气里开始透露不耐。

  “那么你跟那个王健夫怎么样了?”

  始料不及的问话让蒋舒无言以对,蒋舒手握电话沉默了很久,说:“你原来知道了。”

  “我知道了。”连子胥语气间没有任何起伏,蒋舒想象到他在电话另一边该是怎样落寞。

  “那么,你的答案是?”连子胥问得近乎无力。

  再一次长久的沉默后,蒋舒终于还是硬下心来,“对不起,子胥,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是说真的吗?”连子胥再一次确认着。

  “对不起!”蒋舒没有办法回答连子胥的问题,她只能一次次地道歉。

  “好吧。”连子胥的声音沙哑,然后挂掉了电话,一片寂静。

  连子胥就这么答应蒋舒,她突然之间不敢相信:曾经想过要摆脱的人,如今真的就由自己亲手斩断联系摆脱了。可是心里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是注满了铅水一般沉重。

  蒋舒身子瘫软,嘴唇半张在空中,似乎无形中有什么塞在口里,前一秒的嘶哑还在耳际萦绕,突然间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内心的最深处汹涌而出,即使此前曾在脑海里设想过种种情景,可是一旦真的跟连子胥分手,心还是会剧烈地痛。

  晚上蒋舒带着疲倦去音乐教室找王健夫,她现在深切地需要他。王健夫正在摆弄他的吉他,看到蒋舒进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蒋舒就在旁边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他,看他低头认真地给吉他调音,额间浓眉不时会轻轻抖动,除此之外,整个教室静得出奇。蒋舒心头忽然扰起一阵颤动,她怕自己错了。

  寂静似乎渐渐上升到了一定浓度,王健夫从他手中的世界猛地抬头,他终于发现空气中不妥的味道,蒋舒不是平常一脸开心的表情,一张脸显得心事重重。王健夫放下手中吉他,走到蒋舒身边,一把抱住了她。

  “怎么了宝贝,不开心吗?”

  “没有,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跟我说说。”

  “以后会告诉你。”蒋舒现在不想跟王健夫提及连子胥的事情。

  王健夫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这也是他跟连子胥的不同,蒋舒不想说,王健夫就不会继续问下去,如果换作连子胥,他一定会担心个不停,蒋舒心想。

  王健夫返身去拿吉他,他为蒋舒弹奏了一首Tommy Emmanuel的《Since We Met》,舒缓的音乐让蒋舒疲惫的心慢慢舒张开来。然后王健夫又给蒋舒弹奏了《Drive Time》和Radiohead的《Creep》。

  蒋舒闭眼沉浸在宁静的旋律当中,当音乐停止,他发现王健夫已放下手中吉他,朝她走了过来。

  王健夫走到蒋舒身边,把她抱住,然后捕捉上了蒋舒的唇。

  这次吻的感觉跟以往不同,王健夫的双唇更加霸道,舌间的交缠更加浓烈,蒋舒张开双眼,迎来的是王健夫烈火般灼人的视线。

  那一个晚上,在校外旅馆昏暗的灯光之下,蒋舒把身体交给了王健夫。蒋舒的双手紧紧缠住王健夫的背部,承受着他身体的起伏。

  蒋舒轻轻叹息了一声,她不知道今晚的事情是浪漫还是荒唐,这样的爱情会不会得到结果。

  烈酒不是人人都能喝

  生活的轨道一往无前地延伸至远方,没有人能准确预知将要通往何处。蒋舒放弃了一直疼爱自己照顾自己的连子胥,最终硬下心肠选择了王健夫,带着她孤注一掷的爱,然而当时间给出答案,却告诉蒋舒错了。

  王健夫能给蒋舒一时的浪漫,可是却没有办法给予蒋舒长久的照顾,王健夫曾说自己就是个大男孩,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王健夫再也给不了蒋舒那么多的体贴。

  现在变成了是蒋舒在照顾王健夫,为王健夫担心这担心那,可是与此同时,两人间的空隙却也越来越大,争吵越来越多。

  蒋舒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话:长久的爱情,是不在乎飞蛾扑火般的热烈,只想要细水长流的温情。

  蒋舒觉得自己就像那只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王健夫这一团火焰之中,炽热过后却只剩灰烬。

  自己跟王健夫,可能走不了多远了。

  蒋舒心里想道。

  北京的冬天说来就来,天空很快变成了昏暗的铅色,堆满乌云,并且降下了第一场雪。

  猝不及防的寒冷让蒋舒得了重感冒。

  当蒋舒昏昏沉沉地睡在被窝里,拨通了给王健夫的电话,希望王健夫可以帮自己带点药时,王健夫不再像从前那么体贴,他说自己没空拒绝了。

  这时蒋舒觉得很绝望,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让心都寒冷了。

  她现在只想昏昏沉沉地睡上一觉。

  神明从未离开

  寒假的时候蒋舒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学校。假期里的学校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行人,反而是路上的雪积得很厚,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蒋舒从外面吃完饭回来,自己一个人回来。自从那次感冒之后没多久,她就跟王健夫分手了。

  热烈之后只剩寂寞,分手时,自己却表现得很平静,没有像之前跟连子胥分手那般的彻底地心痛。自己跟王健夫终究是不合适而已,她这样想到。只是自己很想念连子胥,怀念中学时一起在天台聊天喝酒;怀念他为自己做的爱心早餐;怀念他在电话里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关怀。如果他在身边,一定不会让自己孤独一人地吃饭,这条路或许就不是她一个人在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蒋舒觉得自己很凄凉,她抬起头,为了不让泪水落下,她真的是无比想念连子胥。

  “蒋舒!”

  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蒋舒没有回头,她想自己一定是太伤心了。

  “蒋舒!”可是第二声响起,蒋舒身子一阵颤抖;这曾是自己多么熟悉,如今又是自己多么怀念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看到连子胥就站在身后。

  只见连子胥穿着臃肿的衣服,把自己包裹得像一只笨重的熊,他笑着朝蒋舒说:“舒舒,北京的冬天真的是好冷!”

  蒋舒再忍不住,双手掩面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连子胥慌慌张张跑上去,手足无措地抱住了蒋舒。

  时间可以给出一切答案,是好是坏,抑或是对是错。对我而言,在时间的题里,你没有选择离开。

  (编辑 林硕)

  文/不是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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