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灶台

  母亲在灶台前忙碌了几十年,她的腰身曾经那样坚挺有力,她的身影就像一幅油画,镌刻在我的心里。纷飞如雪的岁月里,母亲曾给了我们多少美味温香的记忆,那是味蕾深处浓浓的母爱!

  难忘母亲的灶台。

  母亲的灶台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用红砖砌成。大灶连着小灶,大灶熬粥煮饭,小灶煲水熬汤,还有一个专门炒菜的土灶。都要烧柴生火。小时候,母亲的灶台,是我最觉安稳的港湾。母亲就像一个舞者,而灶台,是她翩翩起舞的舞台。

  春天,母亲到野外采了绿绒绒的野田艾回来,给我们做美味的青团子。母亲在灶台前有条不紊地忙开了。她将田艾洗干净,捣碎,放进锅里煮熟,然后和上糯米粉,搓成一个个像汤圆大小的青团子。另一个锅里,熬鲫鱼汤,待汤沸了,将青团子倒进汤里,像一个个鸭子被赶下了河。当“绿鸭子”都在水面上浮游的时候,盛上碗,再往碗里撒一把葱碎,美味的青团子便做好了。母亲做的青团子鲜美滑口,带着一股清新的野草香,令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酷热的盛夏时节,母亲做的消暑美味是番薯粉条红糖水。番薯粉是隔年碾好晒干的,有一股陈年的香味。母亲在灶台边,生火煮开水,水煮开后,倒下番薯粉和成大粉团,再将大粉团捏一个个拳头般大小的小粉团。这时候,擀面杖就像压轴的角色粉墨登场了。母亲手脚麻利地用擀面杖将粉团压平,碾成圆圆薄薄的一大片,像纸片一样。将薄粉片卷起来,用刀切成筷子般大小的粉条。至此,经过千山万水的跋涉,名叫番薯粉条的主角终于在你的面前显山露水,露出真容。它们被母亲盛在盘子里,它们丝丝缕缕相互缠绕,却又不纠缠黏合,和平相处得很。粉条赭褐色,绵软,质朴,透着乡土气息。母亲开始熬红糖水,水沸,往锅里撒番薯粉条,再打下几个鸡蛋。生火慢熬,荷包蛋像一艘艘小船飘荡于水面上,粉条像一条条小鱼在水里游弋。熟透之后捞出锅,往碗里撒下几片薄荷叶,顿时满屋飘香。粉条晶莹剔透,口感柔滑,充满嚼劲。夏日炎炎,一碗番薯粉条红糖水,清香解暑,我们吃出了美味,更吃出了母爱的味道。

  秋风送爽的时节,母亲会在灶台上给我们做温香可口的蛤蒌饭。蛤蒌是家乡特有的一种野生植物,又名假蒟、马蹄蒌。蛤蒌的叶子葱绿鲜嫩,带有一股特殊的野香味。蛤蒌叶有祛风散寒,行气止痛,活络暖胃的功效。家乡的人们该是深谙药食同源的道理,所以常常采了蛤蒌叶回来煮饭吃。老家的蛤蒌饭是家喻户晓的。母亲将从山上采回来的蛤蒌叶洗干净,切碎,用油炒至半熟,然后和在米里,加少许盐,洒几滴花生油和麻油,然后盖上锅盖,中火慢熬,约摸三十分钟,蛤蒌饭便大功告成了。揭开锅盖,蛤蒌的野香与饭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清香扑鼻,令人食欲大振。那碗蛤蒌饭,白花花的米中点缀着碎碎的绿,如浅色玛瑙般惹人喜爱,吃一口,顿感清香细腻,质地软绵。这样的蛤蒌饭,小时候我能一口气吃几大碗。

  冬天,屋外寒风凛冽。我们姐弟三人最喜欢团团坐在灶台边,一边看着母亲煮饭炒菜,一边取暖。母亲干脆把灶台当饭桌,把做好的饭菜摆上去,我们便围着灶台吃饭。难忘母亲做的大白菜炖豆腐、咸鱼茄子煲。在那苦寒的冬天,母亲巧手做出的美味,给我们最熨帖的温暖和慰藉。

  母亲在灶台前忙碌了永远几十年,她的腰身曾经那样坚挺有力,她的身影就像一幅油画,镌刻在我的心里。纷飞如雪的岁月里,母亲曾给了我们多少美味温香的记忆,那是味蕾深处浓浓的母爱!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家盖了小洋楼,用起了电饭锅、电磁炉等现代化的电器。可母亲依然保留着旧厨房以及厨房里古老的灶台。每次回老家,母亲依然忙前忙后地在灶台前给我张罗饭菜。而我,也爱坐在灶台前,一边看着母亲做饭,一边就着灶火看书。一时间令人恍惚,仿佛童年的时光并没有走远。只是,母亲渐渐年老体弱,她干活已渐显吃力。现在,在灶台前蒸煮炆炖炒的是我。母亲曾用她伟大无私的母爱给了我一个幸福温暖的童年。岁月将爱的交接棒交给了我,我要将幸福与爱回报给母亲,同时也将这份爱传递给我的女儿。

  (编辑 刘哲汐)

  文/梁惠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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