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陌生

  任何的缘起缘落,看来都并非只是空穴来风。冥冥之中,仿佛已是前世的注定。可惜了这两世情愁!

  1

  我说:“添子,我比你大六岁。”

  添子说:“陌陌,可你看起来好年轻。就像妹妹一样。”

  我说:“添子,你是不是不知道女人能够加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有着多么神奇的功效?”

  添子笑了:“陌陌,你忘了你那次素颜喝醉酒了,还跑来找我借了二十万?”

  天,我拍拍大腿忽然想起来了。损友说,“陌陌,有条消息你看看:驱男招式一,借钱!赶不走?驱男招式二,素颜借钱!还不走?招式三,素颜醉酒还借钱!这样仍赶不走?尼玛真爱啊!必须从了他!”我和损友大笑,忽然就想起了添子。隔天效仿之,不想这小子,居然二话没说,立马就答应了。一小时后,钱就到了帐。

  “好吧,添子。”我甩了甩前额垂下的刘海:“上次那事没成,你再给我五十万?”

  添子稍露难色:“陌陌,如今我私有帐号只有40万。公司帐户我也不能私动,先给你40万成不?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明天给你。”

  我没吱声。添子24岁,是一家公司的小老总,卖石材的。今年是他公司第一年。小小年纪能把公司经营成这样,他真的很不错。

  添子除了是支潜力股以外,脾气还特别好。这点让我最无法抗拒。损友说,“陌陌,能受得了你脾气的男人,我看都死绝了吧?”

  我想也是。添子是个好人,我没办法拒绝。以致于我终于将添子带到朋友们面前时,那帮女的恨不得一把撕了我,都哭天喊地求上苍也赐给她们一个这样的绝世好男友!

  2

  我向来信奉的一个观点就是:爱是独立的存在!两个人在一起,相知第一,互不羁绊第二,共同努力第三。

  于是,我终于告诉添子:“添子,我妈有个服装集团公司,我在给她做副手,所以将来,你可能会听到有人叫我,林总,或是陌总。”

  而事实上,公司是我的,我靠着在巴黎的小姨的顶级服装设计,与我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将我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添子说:“陌陌,以后咱们不靠阿姨,也可以过得很好。我一定会加油努力,让你比现在过得更好。”

  我有些想笑,从添子手里拿到的七十万,不过是我在股市上分分钟的浮沉而已。我的财富,即使不做生意了,也足以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不过添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太过温柔,一下子就触到了我心底最绵软的地方。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好吧添子。我明天要去黄龙溪!”

  “什么?”添子叫起来:“你又要说走就走?扔下我,一个人去玩儿?”

  我也叫起来:“不是说好了互不羁绊吗?我就只去待两天,两天就回。”

  3

  可是从黄龙溪回来之后,我却华丽丽地病倒了。咳嗽鼻塞嗓子痛,病得不是一般地重。添子来照顾我,把我像公主一样地伺侯着。于是我常常会有这样的恍惚:到底是我大他六岁,还是他长我半个年轮?

  添子给我熬了白粥,怕我没胃口,又端了个糖罐问我要不要加些糖。可我只喜欢辣椒,于是添子又跑进厨房,用托盘盛了好几样小酱菜放在我床前的小桌上。我冲着添子傻笑,添子竟羞红了脸,转身拿起托盘,说:“我再去给你倒杯柠檬水来。”

  可是添子转身的瞬间,他犯了错!他飘扬的围裙,罩在了我妆台上一副还没来得及上墙的镜框上。添子离去时带动的裙风的力量,让那幅画咣咣两声倒地,镜框碎了。

  我轻叫出声,那可是我在黄龙溪刚刚请一位画师纯手工炭笔画就的我的肖像。

  添子其实并不是没有发现那幅画的危险,只是电光火石般的反应速度下他却着实腾不出手。

  我不无惋惜。原本,我是想将这画送给添子的。我希望他每天抬头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我。

  可惜现在,镜框碎了!

  添子不住地跟我道歉,俯身去捡碎在地上的画!可是就在添子的手触到画的瞬间,添子怔住了!他原本喋喋不休的嘴,忽地就没了声响。良久,他才极冷地问我一句:“这画上的女人,是你?”

  我怎么都无法忘记,添子再回头看我时,那怨恨厌恶的眼,甚至带着些许嗜血的冲动!

  4

  自添子摔门出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开过机。确切地说,就再也没有对我开过机。

  我不明白,我的那副画究竟犯了什么错,让添子对我这样厌弃?我只是端端正正坐在画师的小凳前,眼神幽远,唇角微微上扬着。那是因为,我思念添子,所以也许我的神情就稍微妩媚了点儿。难道,这就值得让他对我判了死刑?因为朋友说,添子骂我是贱人!

  我驾着朋友的车,到添子公司远远地去看过添子。我看到他正常上班、下班,只是隔得太远,我看不到他的神情。

  “他有没有为我而哀伤呢?”

  朋友说:“要不,拿望远镜看看吧?”

  我没精打采,骂一句:“神经病!”

  朋友也骂开了:“还以为他是绝世好男人,结果却是负心汉!”

  我怒了:“你住嘴!添子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朋友更怒了:“你在病得下不了床时就被他抛弃了!还是没有一个字,想抛弃就抛弃的那种!这么有种,你倒是去找他问清楚啊?”

  说着说着我就哭了。是啊,添子,我的那幅画到底是怎么了,竟让你对我这样决绝?

  5

  母亲从巴黎回国之后,我与她的关系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我不愿再去看她那张脸,亦如我也不愿再看到我的这张脸一样。

  我与母亲长得太像。我们的脸,是让人望一眼,就不太容易被遗忘的那种。所以,我也不怪母亲。

  听说,添子妈在看到母亲与添子爸炭笔手工“合影”的那个瞬间,她就发飙了。她推拉骂搡添子爸,可添子爸的目光也只是在母亲的脸上迷离。添子妈崩溃,她的头,在墙上溅出血花……

  我瞠目结舌,感叹我被恶俗的剧情戏弄了。却因因果循环,母亲欠下的债,理应由我来替她偿还。看来,任何的缘起缘灭,都并非只是空穴来风。冥冥之中,仿佛早已是前世的注定。

  想想也是,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添子对我百般呵护,却始终没有向我提出过亲近的要求。我也明白为什么我集团公司名下的玉石厂,会被人一个个地截走订单,最后那些金钱再源源不断地流入到添子公司名下。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在客户面前,近视的添子总戴着一副有框眼镜,而在我面前,总是裸着双眸……而最为重要的是,怪不得,添子没有嫌我比他长了六岁,大了半轮!

  他本可以将这场戏演得更加彻底,只是,平日的隐忍,实在难敌看到相似画像时的愤怒。我想,当时添子没手刃了我,已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可是,母亲说,她真的从未画过什么炭笔的工画,就更别提与什么男人共画了!

  6

  卖了公司,我与母亲决定定居巴黎。

  添子在我临行前一晚,跪在我家门口。他说:“陌陌,原来父亲画像上的女子,不是你们!添子说,只是他一开始就知道公司是我的,可我却瞒着他说公司是母亲的。因此他认定了我就是那个贱女人生出来的贱女儿。”

  瞧,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添子又说:“陌陌,我已将从你公司弄走的钱,分文不差地汇进了你的私人帐号。陌陌你别走!”

  我凄美地笑了。我一早就说过,爱要独立,相爱的两个人要相知,不羁绊,共同努力。我不想告诉添子我有多么的富有,是因为我不想给他金钱的压力。我说走就走,是因为我年长,我想让他习惯我的没心没肺,才可以让他在忽然失去我之后的暮年里,不至于那么痛苦!我是真以为他深深爱着我的啊!而我,竟是比他还要深上千百倍地爱着他!

  然而,当误会澄清,幡然悔过之时,一切,都太晚了!

  母亲对我说:“十年前在黄龙溪与你一样做过画的女子,是你小姨。添子不知道,我远在巴黎的小姨,与我们母女,也是出其地相像。”

  喝喝酒便能解决的事,那不叫事!浇浇愁便能浇灭的愁,那也不叫愁。原来我和添子,终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登机前的十分钟,我将请画师复制的我与添子的画像用快递寄出,上面除了画师的签名落款之外,还有我的一行漂亮的行书:有一种误会,叫一厢情愿,却是理不断的爱恨情仇!

  (编辑 林硕)

  ■文 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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