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是对于安全感的渴望”

　　最近怎么样？”、“明年想做什么？”、“要不要点吃的？”……张楠语速很快，在短短数分钟时间里，转换着各种问题，让人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吸收上一个问题的回答，还是只出于职业习惯。

　　再过8个月，她在南京的第一套房子就将交付，这多少让她心里感到些安稳，却依旧不敢松懈，计划着买第二套房：“这样在这个城市里，我才能有一些安全感。”

　　5年，攒20万首付

　　除了成为“有产者”，明年8月，对张楠来说还有其他的意义——小他10岁的弟弟即将高考，她的父母很可能会把他“弄”到南京来。“虽然他不太愿意，但我爸妈肯定会想办法。”张楠说。

　　那也将是她到南京第10年的日子。2006年8月，她从高邮老家考进南京师范大学，拎着行李住进仙林的宿舍楼。明年即将拿到的新城香悦澜山，正巧在仙林湖。“爸妈也许会来南京陪读，我们全家可能就在那儿团聚。”对她而言，举家来宁，10年的漂泊才算告一段落。

　　她很难想起最初触发决定买房的具体原因。从2011年进入报社做房产记者开始，随后数年时间里，不论身边同龄人的购房消息，还是从各类论坛、会议上听来的投资意见，都多少对她做出这个决定产生影响。

　　虽然身处业内，真到自己买房时，张楠却没能那么干脆利落。2013年，恰逢南京整体市场走低，开发商营销积极，常邀请业内座谈。张楠看准了时机，却不知何处下手，几乎在每一场座谈上，她都表达出买房意愿。也源于她在业内一定的知名度，开发商也都明确抛出橄榄枝。然而几次交了订金后，她又选择退房，犹豫不决。同行甚至戏言，可以开个“张楠买房”专栏，专谈她的选房经历。

　　“其实并不是我下不了手，是要看手上有多少钱。”张楠说，房子买在哪儿，买多大，都得看父亲最后能给她多少支持。

　　这样的支持并不容易。按她的话说，大部分留在老家的女同学们的孩子已经能打酱油了：“买房是男孩子的事，结婚嫁人生孩子才是女孩第一使命。”更何况，她独自一人在南京，工作忙到有时将就着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过夜：“不管买房还是换工作，爸妈都觉得不如找个稳定的依靠重要。”

　　这似乎是她一直对抗，却在潜意识里又期盼的事情。高考时以高分考入南师大最热门的师范类专业，却在大二时选择转入新闻专业。“我爸觉得当老师稳定，但我没兴趣，转专业他一直不理解。”但偶尔写稿到昏天黑地的间隙，她也不免说起“当老师其实也挺好的。”

　　常年见不到父母，只有通过电话“做工作”买房。最后还是用“资金杠杆”理论和“投资回报率”，说服了常年做销售、有投资意识的父亲。可最终能拿多少，还取决于当年弟弟的中考成绩。这一点上，她和父母意见一致：“要是成绩不理想，交赞助费也要上重点。”2014年12月30日，赶在新年之前，张楠揣着35万元，去新城香悦澜山交了首付款。“35万元里面，除了家人给的15万元，剩下的20万元都是我自己攒的。”张楠说，那是她从大三打工开始，在南京5年时间里，存下的全部积蓄：“交完首付，所有卡都清零了。”

　　危机和责任

　　大二之前，张楠都说自己无忧无虑。“家人一次就把一年的学费、生活费打给我，一开学身上揣着几万块”。张楠说，那时候是班里的“富婆”，同学需要用钱都会找她借。

　　由于成绩优异，又是家中长女，张楠一直是家族里的榜样。直到毕业多年，一次和母亲在老家的澡堂里，还有不认识的同乡拉着小孩指着她说“以后考试要像她一样厉害”。也因此，她习惯于自己拿主意，独立处理生活的问题：“好像没有什么事自己不能解决的。”

　　直到大二那年，家里遭逢变故，眼见不到40岁的母亲在一周之内长出白发，张楠“一夜长大”：“像是突然有了危机感，知道要挣钱存钱，有撑起家里的责任。”这也促使她放弃了南师大的保研资格，选择进事业单位工作挣钱，替家庭分担。

　　“第一年工资6万，刨去房租硬是攒下4万，除了吃住，什么钱都不敢花。”刚毕业一年多，她就攒下5万元：“算是自己第一桶金。”

　　事业单位尽管稳定，但是她看不到未来的路。“没有晋升空间，不想有压力的人才能待下去。”然而她总感到有鞭子在后面抽着自己：父母收入不稳定，弟弟还在上初中。工作一年后，她选择把简历投向报社。

　　这也是她接触房产的开始。被分至报社房产条口后，她最初跑的就是仙林湖。“2011年仙林湖刚开始有楼盘，保利罗兰春天卖10000元/㎡左右，市场还一片咋舌。”她还记得那时跟车去仙林湖跑盘，湖边的芦苇荡里还能看到白鹭：“这么荒还卖这么贵，要到哪一天才能在南京落脚。”

　　她也知道想要在南京落脚，大部分得靠自己。“和城市里独生子女不同，我还有弟弟要关照。”这总是她挂在嘴边的话题，是自己的一份责任：“弟弟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很多年后，她的同事还记得，在一次采访回来的途中，张楠拎着一大袋衣服出现，兴冲冲地说着打折买了8件衣服，打开一看，5件买给弟弟，父母一人一件，一件留给自己。

　　对弟弟的宠爱，也让她认同了家庭的传统，也不介意更多资源对弟弟的倾斜。在她看来，父母对自己更像朋友，对弟弟才像传统操碎了心的家长，因此面对叛逆期的弟弟，她也总在其中扮演着调停者的角色，并将这种关照感也带到了家庭之外：“身边朋友都觉得我带着母性。”

　　对家庭的责任感和独自在异乡的危机感，在她身上循环交替，也让她无法拒绝不断增加的工作量。“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都是锻炼自己的能力，拓展人脉。”她对周围人说，也这样宽慰自己，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工作，结交的朋友，也都从工作中来。毕业5年时间，除了出差，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旅行。在一次投资理财后，她面对存折上的数字，陷入不可避免的焦虑：“好像只要低过了一个存款数，就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回到高邮老家。“回家只能找个安稳工作过一辈子，但我还是希望能做出点事情。”她说一旦见到了大城市的生活，就很难选择回去。

　　期待，能有一场恋爱

　　这种安全感的缺乏，直到买了房子后，才有所缓解：“至少知道自己有个落脚地了。”这让张楠觉得，在这个城市里，有了一个依靠。

　　但这也迫使她必须在工作上做出改变。“首付交完后，什么钱都没有了，但是每个月房贷就有4000多元，加上租房，每月硬支出接近6000元。”这几乎是她在原单位一个月全部的收入：“我不得不换工作。”

　　新的工作让她在收入上有所缓解，但也让她更加忙碌。除了满城的跑楼盘，绝大多数时间，张楠都只在办公室和距离办公室只有10分钟的出租屋之间打转。由于新房一年半后才能交付，她至今还和3个不相识的年轻人，住在一间120㎡的群租房里，每月交着1800元的房租。

　　言谈之间，“人脉、话语权、知名度”等等词汇一边更多地出现在她话语之间，一边也不断地重复着“明年不要这么多工作量，要放手”。她抗拒，却不知道如何改变：“没有开心两个字哎，觉得生活都没有了，幸福感很低。”

　　然而她还是庆幸，在2014年底买房的决定。“当时就觉得，2015年房价要涨。”基于积累的判断，她原本以为2014年房价会出现下行，结果不但没降，还在当年9月底解除“双限”，这让她感到更加紧迫：“首付的钱基本动用了我能腾挪的全部资金，房价再涨一点，我都承受不起。”

　　就在她交完首付、清零存款的第二天，2014年12月31日，万达以36亿元的价格，拿下了仙林湖地块。在随后半年的时间里，仙林湖板块的房价，伴随着万达动工、开业，而不断攀升。

　　也就是在她买房后的这一年，南京土地市场拍出20个地王，卖地金额达到772亿元，仅城东区域就有3个，其中包括11月27日高科刚刚拿下的仙林湖地王，楼面地价便达到21032元/㎡，比她买房时13100元/㎡的单价，高出近8000元/㎡。

　　“听说香悦澜山准备卖到18000—19000元/㎡了，隔壁金地湖城艺境最后一栋洋房也打算冲到25000元—26000元/㎡。”而她买新城时单价还是13100元/㎡，金地价格还在20000元/㎡徘徊。“我爸听说涨这么多，后悔当时没多买一套，买大点也好。”

　　张楠倒是呵呵一笑：“有多少钱，做多少事，再说明年这个价格，我觉得，悬。”

　　但她也在做买第二套房的打算。“再买一套会自己住的房子。”张楠说，目前的这套房子兼具多项功能，也许给陪读的父母住，也许用来收租。她说自己跑河西的楼盘，看着今年河西出了一块又一块的“地王”，有时有些懊悔，有时却又胆战心惊：“买房时不是没考虑过河西，而且当时的确还能买更大一些的房子。”但是她担心，河西有价无市，急于用钱时，不好出手：“万一再有变故，我想着房子能随时变现。”

　　她觉得，只有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两套房子时，才能让她内心的安全感充实一些。“这也算是我为‘退休’做的一点打算。”张楠说，她计划着35岁“退休”，在这之前，她不敢松懈。

　　那35岁之后呢？“做一点自己的事情。”她停了一下：“回归家庭。”这似乎是她更大的期望。找到男朋友，是她最近两年的新年愿望，今年也不例外：“想好好谈一次，人生的第一场恋爱。”

　　文/孙梅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