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头回,这篇文章与“楼市”有关,是我本人在这个城市的居住史、迁徙史。我到南京已经二十六年,婚前的集体宿舍生活且不谈,一切从2001年婚后开始。
很多年之前听过苏芮的《蜗牛的家》:“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找不到我的家……我身上背着重重的壳,努力往上爬,却永永远远跟不上飞涨的房价。给我一个小小的家,蜗牛的家,能挡风遮雨的地方,不必太大。”结婚之后,为了住房而到处奔波的时候,苏芮如怨如诉的歌声竟经常回荡在耳边。
结婚之初,我们蜗居在南师大随园校区的学生宿舍楼里;学校为了安顿我们这些青年无房户,专门隔出了一片。住在我楼上的是一帮音乐系的女生,艺术细胞特别丰富,熄灯之后还余兴未消。我隔壁的一位邻居曾经探出头去和她们嚷嚷,但收效甚微。我则觉得理亏,这本来就是她们的地盘,我们是寄人篱下;她们的地盘当然应该是她们做主。屋子很小,如果收拾得精致雅洁,如同梁实秋所说的“雅室”也好;偏偏我这个人毫无章法,所以就越发显得凌乱。睡的是双人床,只不过是上下铺;吃饭的时候两张方凳一拼、铺上报纸就是饭桌;房间里摆了三个书架、一张电脑桌、两张课桌,这就占据了半壁江山。书架上的书都是堆放的,屋子里满坑满谷都是书。一到黄昏,狭长的走廊里面就开始热闹,住户们准备晚餐了。暗黄的灯光下热气氤氲,一曲“锅碗飘盆交响曲”正在上演,主妇、主男们还时不时地交流做菜心得。
最不能忍受的是这里的卫生环境。我的对门就是公共厕所,我每天只好将门关得紧紧的。大概跟我“文史”的专业有关,我与厕所特别有缘;本科四年,我的对门也是厕所。具有反讽意味的是,其时我正在从事“香花”研究,我的博士论文《中国荷花审美文化研究》就是在这间斗室里闻着厕所的气味完成的。夏天的气味尤其难闻。厕所的墙上装了一根水管,男人们的洗澡问题就在这里解决。整个晚上,厕所里面的人川流不息,地上全是水。我这个人有个习惯,晚上定要如厕;后来发现,与我有同样习惯的还有几位老兄。于是乎,在我洗澡的时候总有人蹲坑,在我蹲坑的时候总有人洗澡;臭味经过水汽的酝酿而湿漉漉的,更加厚重。洗澡不尽兴,蹲坑也不尽兴。有一天我终于忍无可忍,向妻子吼道:“我不能忍受在我蹲坑的时候有人洗澡,在我洗澡的时候有人蹲坑!”妻子拿出壮士断腕般的勇气:“就冲你这句话,我们马上买房!”
两个人整天猫在房产专刊上淘房,反复挑房、看房、议价。2003年,我们终于贷款在草场门西的龙江小区买了一套70平米的房子,暂时安身。房子不大,但毕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开心的是,我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书房。从此我“躲进小楼成一统”,有了一个安静读书、工作的场所;书整齐地列在书架上,占据了一面墙,初尝“坐拥书城”之乐。我给自己的书房起名“非鱼斋”。“非鱼”是《庄子》典故“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断章取义;我胸无大志,只希望在尘世中做一介快乐的书生。2007年,女儿即将出生,70平米的房子就比较逼仄了;于是,我们又卖房、换房,在同一地段买了一套130平米的房子。这就是我现在的居所。我们很庆幸2003年的投资,房价已经从4000一平米上涨到了1万一平米。
房子共有三居室,我的书房只能选择朝北的一间;一年之中大约有半年,书房都是相当阴冷的。同样具有反讽意味,我在这间书房里完成了我的另一部著作《中国梧桐审美文化研究》;梧桐是典型的“阳木”,是生长在高岗之上、朝阳之中的。我跟我夫人开玩笑,我的计划是研究一花(荷花)、一树(梧桐)、一草(水草);按照这种逻辑,当我研究“水草”的时候,我岂不是要搬到山顶上去住!
八年下来,家中物件越堆越多;而且小孩子没有私人空间意识但却又侵入每一个空间,家里到处都是她的书籍、玩具。我也想着继续换房。可是我虽然生活在城市里,“安土重迁”的传统思想却很严重,不愿远徙;然而,同一地区的房价较之2007年早就翻了一倍不止。想原地换大房,谈何容易!
迄今为止,我只在南京的随园、龙江两地居住过,对这两地的“风土人情”甚为熟悉。这且留待下文慢慢道来吧!
俞香顺
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文学博士,致力于花卉审美文化、花卉名物考证研究,发掘“一花”之后的“一世界”;著有《中国荷花审美文化研究》、《中国梧桐审美文化研究》以及“《红楼梦》植物文化”系列论文。业余撰写随笔怡情,以“趣味主义”为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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