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排放的“隐形杀手”

　　工业也许是碳排放最为耀眼的“杀手”，但绝非唯一。人类自己就一手造就了众多“隐形刺客”，危害更大也更急需解决。

　　“饲养和运输1公斤肉所需的能源，可以让一个100瓦的白炽灯泡连续亮3个星期；动物排泄物产生的甲烷比交通工具多23倍，产生的氧化亚氮比交通工具多296倍；全球造成酸雨的氨的排放几乎三分之二是来自牲畜，牲畜排放的二氧化碳占全部温室气体的51％。”这些数字足以让许多人感到震惊，因为我们很难想象这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的动物，居然比那些冒着黑烟的“机械生物”对于人类的环境拥有更加强大的破坏力。在所有人都认为减轻环境负担的首要任务是寻找可再生资源、提高化石燃料的能源效率的同时，许多人都忘记了每个生物个体本身就是一个碳排放源，巨大的碳排放量并非来自于他处，而正是所有人赖以生存的基础产业——农业。

　　在不久前中国社会科学院举办的“科学技术与低碳社会高峰论坛”上，世界银行前首席环境顾问罗伯特.古德兰（Robert Goodland）就表示：“大家通常相信遏制全球暖化的唯一途径是，将世界近期最优先需要解决的问题设定为使用可再生能源替代化石燃料并提高能源效率。但实际上，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实际上，早在2006年粮农组织一份题为《牲畜的巨大阴影：环境问题与选择》的报告中就提出，由于人类对肉类和奶类的需求不断上升，牲畜饲养业快速发展，牲畜产生的温室气体已经超过了汽车。报告说，如果用二氧化碳的释放量衡量，牲畜比汽车多排放18%。如果用一氧化二氮衡量，则人类活动（包括饲养牲畜）释放的一氧化二氮65%来自牲畜，而一氧化二氮的“全球变暖潜势”（Global Warming Potential，简称：GWP）是二氧化碳的296倍。

　　牲畜不仅产生温室气体效应，而且牲畜饲养与森林争地，导致有助于调节气候的森林的面积减少，从而进一步加剧了气候变暖的趋势。地球土地面积的30%现在都被牲畜饲养业占用。在全球可耕地中，33%被用于种植牲畜饲料作物。牲畜饲养业还导致了土地和水质退化，牲畜饮水和饲料种植灌溉用水加剧了全球水资源的紧张，牲畜粪便还污染着环境。例如，南中国海磷、氮污染的主要陆地来源，估计就是牲畜，这种污染使该海域的生物多样性蒙受了损失。

　　尤其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牲畜产品的增长更为迅速。在接受采访时，罗伯特就提醒道：“中国现在有80%的大豆需要进口，占世界大豆产量的60%，而这些大豆主要用于牲畜饲料，这些进口的大豆中大部分来源于亚马逊和其他森林地区的土地，而这些林地特意被砍伐用来种植农作物。中国急需逐步停止从这些因牲畜和饲料需求而大量毁林的国家进口牲畜产品和饲料。”按照以往的概念，热带雨林一般每公顷可以存储200吨的碳。然而，一旦森林和其他植被被砍伐和燃烧，或用来种草放牧及种植饲料，这些碳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全部释放。在土壤里，每公顷土地还存有另外200吨的碳也会被释放出来。加之，牲畜的呼吸及粪便还要排放更多温室气体。但是，如果停止生产牲畜和作物，那么，森林和土壤可以很快再生并重新吸收碳。

　　工业革命之后，人类社会的生产力和社会形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工业的影响力和经济价值也史无前例地超过了作为基础产业的农业。在追究破坏环境的罪魁祸首时，工业也首当其冲地成为了众矢之的。然而，在人们投入了大量资金和精力企图改变工业革命带来的贻害时，却往往忽视了与人类生活更为贴近，也更有改革必要的农业和畜牧业。而且，与工业相反，农业在某些方面的改进并不需要投入太多的资金和成本，更多是对个人生活习惯的改变。

　　由于今天全世界与牲畜有关的碳排放水平很高，所以，最为有效也最为直接的措施，就是用更好的替代品替代牲畜产品。当下，许多企业习惯于将用较低碳足迹的肉类产品替代较高碳足迹的肉类产品，看做是从传统农业向绿色农业的一种转变。然而，这其实只是掩耳盗铃的一种做法。因为不同牲畜产品的排放水平都差不多，不同牲畜产品之间在呼吸、土地使用和饲料种植，以及其余大部分的生命周期和牲畜产品的供应链等方面都大同小异。差别较大的主要因素是生产牛肉和奶制品过程中涉及的肠内发酵、放牧和饲料需求。这些因素导致牛肉和奶制品与其他牲畜产品之间温室气体总排放的差别并无太大意义。

　　德国生态经济研究所在一项研究中发现，一个人如果吃肉，每年造成的碳排放量，相当于驾驶一辆中型车行驶4758公里。但是，素食者一年吃掉的食物所造成的碳排放，约等于驾车行驶2427公里。如果放弃肉类与乳制品，完全吃素，每年可以将制造食物排放温室气体，降为原本的1/7，相当于驾车行驶629公里。若完全食用有机食物，则每年饮食碳足迹为肉食者的1/17，相当于驾车行驶281公里。实际上，用植物蛋白取代动物蛋白，我们并没有失去什么，却带来巨大的利益。而且，目前越来越多的替代产品正在出现，完全可以帮助人们改变以往的饮食结构。鸡肉可以用面筋做的“鸡”来代替，而大豆做的“牛肉”、果仁奶和椰子冰淇淋等也可以替代肉奶产品。

　　在高峰论坛上，罗伯特还强调了自己曾主张的征收畜牧产品碳税的想法：“和其他手段如碳交易相比，我认为，碳税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手段。碳交易的成本很高，而且容易产生寻租现象。相反，征税几千年来都是一个财政程序，是普遍而有效的，而且交易成本低。自从减少温室气体成为全球性目标以后，我就认为是时候普遍征收碳排放税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麦当劳也会推出大豆、面筋这样的替代产品，而不是牛肉和鸡肉制作而成的产品，农业也很有可能会成为人类成功迈入低碳时代走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