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印象派的影响是陶鼎“色彩”的开始,那么当他发展到表现主义时,已经把蒙克作品中“人物的情绪”染在了大自然上,而如今他的抽象主义,亦区别于蒙德里安或者康定斯基“形”,而以“色彩”来表现其精神性。
在陶鼎最近的个展《色无界》中,有他上世纪九十年代所画的三张纸本画。其中一张,不大的画面里秘密麻麻排满了大大小小的房子,无秩序、混乱、拥挤。这是陶鼎在影射那个时代的中国,“中国人之间似乎永远存在着一种紧张的关系,削尖了脑袋也要去争。”
画这幅画,跟他年轻时在国内的记忆有关。陶鼎的父亲是个老右派,在“文革”受迫害,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所受的屈辱,父亲把他们送到了上海,即使这样,陶鼎也经历了“今天你出门还跟他叫叔叔阿姨,明天就变成了一条狼”的故事。
在那之后,他不再相信人。比起人,他喜欢大自然,“不管在什么时候,大自然永远把最真实的东西都交付给你,所以永远不会让你感到失望。”
1980年,陶鼎在伯父的帮助下去美国旧金山艺术大学留学。就这样,本来学习人物画的陶鼎开始画风景。他的毕业作品是一张大画:整个画面被又粗又大的树干布满,透过远处的树木,能隐约看到蒙蒙亮的微光,画面中,只有一只小鸟。在这张油画中,陶鼎特意带出了中国画写意的味道。这也是陶鼎当时的心绪,“一个穷学生,在异国他乡看不到光明时候的挣扎。”
刚到美国的那几年,他在一家犹太人的古董店里打工,有时候也在教会和私人艺术学校教画画,当然也少不了在餐厅洗碗帮厨。比起这些身体上的辛苦,让陶鼎更加困惑的是他的画找不到方向。“光纽约那时候就有几千个画廊,旧金山附近的加州艺术城也有很多的画廊,你想要看根本就看不完。而且看多了,你反而就觉得自己不会画画了,找不到自我。”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墨西哥女画家,“她是一个活得很压抑的人,用自己的作品诉说自己的悲哀和不幸。”在她的作品中,陶鼎受到了启发,“我开始觉得不要去学别人,自己怎么想你就怎么去画,也不要看别人的东西看得太多。”在那之后,他开始只关注美术馆中的经典作品。
陶鼎于是开始了“踩着大师肩膀走”的创作。如果说印象派的影响是他“色彩”创作的开始,那么当他发展到表现主义时,已经把蒙克作品中“人物的情绪”染在了大自然上,而如今他的抽象主义,亦区别于蒙德里安或者康定斯基“形”,而以“色彩”来表现其精神性。
在现实生活中,很难找到陶鼎作品中景物的对应物。他从来不写生,作品中的树、山、云、房子,在现实生活中几乎很难找到实体。陶鼎说,做梦可以是一幅画,音乐可以是一幅画,无边的想象也可以是一幅画……
在这次陶鼎今日美术馆的个展《色无界》中,有一幅他展过多次的非卖品--《随想曲第10号》,画面中,一个弓着背的男人独自走向树林深处,像是即将被越来越深的紫色吞没。陶鼎说,灵魂的颜色是紫色,而画面中的男人就是他自己。
对话陶鼎
每一种色彩都有自己的属相
《小康·财智》:在旧金山艺术大学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陶鼎:我很感谢旧金山艺术大学,我用一种很开放的心境学习,那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那时候中国人只有我一个,当然现在多如牛毛了。学校的包容性非常强,我看到各式各样的艺术思潮。每个国家都带有自己本身的东西,我记得有个墨西哥同学,他搞了个大的装置艺术,把电视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各式各样的东西你都能看得到。但也有走很古典的路线的,差不多你能想象到的艺术风格在那里都能看得到。
《小康·财智》:印象派对你影响很大,为什么特别关注印象派的作品?
陶鼎:我最早接触印象派作品其实是在中国。我母亲是搞美术的,小时候家里有一本印象派的画册。那个时候都是现实主义的,很难找到印象派的画册,虽然当时不懂,但是因为喜欢,就经常模仿。后来在美国看到很多印象派的画、印象派很老的东西,印象派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画派,影响很大。比如修拉的点彩,把印象派科学化了;塞尚,把印象派理论化;高更,把印象派哲理化,比如他的“从哪来到哪去”。后印象的凡·高,对我影响很大,以至于后来的德国表现主义,也是受凡·高的影响,所以在印象派身上我学到很多东西,
《小康·财智》:这次的“色无界”个展,反而是受表现主义影响的作品多一些?
陶鼎:有三张纸本是上世纪90年代的作品,有点印象派的影子。这次的绝大多数作品已经跳出印象派了。但其实我现在创作的基本都是“抽象主义”,就是 “色抽象”。
《小康·财智》:在创作你的“色抽象”这批作品的时候,还做了很多的研究?
陶鼎:其实,每一种色彩都有自己的属相。我画的色彩,无论从科学还是个体属相都研究过。因为研究了很长时间,色彩甚至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比如我平时在做菜的时候、穿衣服的时候,都对色彩很苛刻。
《小康·财智》:尽管后来去了美国,你曾说自己还是受到林风眠和黄宾虹的影响,能具体说说吗?
陶鼎:有人说吴冠中是中西融汇的第一人,但其实是林风眠。林风眠的中国彩墨作品复杂、随意。林风眠的画我临了很多,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就连构图现在我都很像他,他喜欢2尺乘2尺的构图,我现在就是这种构图。黄宾虹和齐白石就完全不一样,齐白石是越简越好,简到一笔落下,不能更改,整个构图就全有了,简之又简。我的一些作品色彩很复杂,变化很多,其实我很多都是受黄宾虹先生的启发。黄宾虹的画,真的是层林尽染,墨中有墨,笔中有笔,可是你把他推远看,又是非常壮观,浑然一体。所有笔和笔、墨和墨都成了凝固体。
采写|《小康·财智》记者 晁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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