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创新之名

　　从一家简陋到略显破败的宾馆大门进入，穿过前台旁边一个阴冷灰暗的走廊，爬过装有各种广告的楼梯，推开一道老式商店才有的对开木质门，环境不算很通畅，但空气中飘着浓郁的咖啡醇香，刚坐下会有人彼此张望一眼，给对方一个微笑。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怀揣着一张通行证——创业的梦想。

　　“这里平均每天会聚集150多人，点一杯咖啡，就可以免费坐一天，享受它提供给你的办公资源。”坐在车库咖啡的小张兴奋地说：“来到这里的都是草根创业者，大家互相鼓励，互相激发彼此的想法，不同的思维、理念都可以在这里激荡，形成火花。”

　　这就是车库咖啡的灵魂所在。一杯咖啡，就开始了创业。一个梦想，从孵化开始。

　　其实，像这样的好事不止这一件。在它的的周围，也有3W咖啡、贝塔咖啡这样以创业和投资为主题的咖啡馆，都已成为草根创业者的聚集地。在它们的不远处，就是创新工场和微软云加速器这些创业服务中的“高富帅”。它们不仅为创业者提供了技术、研发、人才、财务、法律、资金、市场、培训、运营等一揽子专业服务，还配有一批曾在谷歌、IBM、微软等世界500强企业供职的资深职业经理人做专职创业导师。这批与传统孵化器有很大区别的创业服务形态活跃的整个中国的创业氛围，它们都是怀着帮助创业的爱心，为中国科技创新做贡献，因此被统称为中国“创新型孵化器”。

　　然而，这样的模式在美国已经非常成熟了。成立于2005年的Y Combinator（以下简称“YC”），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帮助两百多名互联网创业者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塑造出了400家大大小小的创业公司。其中，有172家被收购、关闭或成功融资，但平均每个公司价值4520万美元，总价值高达78亿美元。而知名的旅游房屋租赁网站AirBnB、云存储公司Dropbox、被Zynga收购的游戏公司OMG POP，正是它的杰作。

　　YC的孵化模式成为很多创投人为之狂热的神话。可是，几年过去了，这些神话在国内并未出现。打头阵的创新工厂在获得第二期美元基金的2.75亿募资之后，宣布其将从孵化器转型成为一家不折不扣的投资机构。

　　浮华背后，更值得去思考的是，为什么中国有这么多的新型孵化器里，没有一个YC？

　　创新是个“筐”

　　李开复希望创新工场能成为一支推动中国科技创业文化和发展模式创新的关键力量，但要进入创新工场并不是只要“创新”就够了。因为创新工场在“孵化”选择时会更倾向于成熟的创业者，被选中的创业者或是再次创业，或是有比较成形的产品和市场前景，很少有“只有创新点子”的团队。

　　这已经与YC的选择初衷背道而驰了，YC更注重培养的是创业团队从想法到公司的阶段。“不能忽略李开复本身还身兼投资人的角色。”一位资深的投行人士透露，创新工场不可能有太多的耐心和精力去扶持一个只有一个新点子的团队。

　　结果就是，创新工场其实并不“创新”。看看现在工场里的50多个项目，无论是复制Tumblr的点点网、偷师Quora的知乎，抑或是李开复强调的“微创新”，入选的不少项目在创新上并没有多少价值和含量。知乎、点点等曾经在国内获得大量关注的明星项目现在都陷入增长的困境和迷茫之中，而惟一获得B轮投资的安全宝，募资金额仅为500万美元。

　　本来是扶持创业者的孵化行为，到最后却变成了投资人玩的“游戏”。如果说创新工场是挂羊头卖狗肉，那么微软又能为中国的创业创新环境带来什么？

　　“我们不会从入选企业中获取任何股份，不用在回报和创新之间做权衡，所以我们更敢于选择勇于尝试的企业。”微软云加速器战略及业务拓展总监高欣欣表示，“微软云加速器旨在深入中国的创业生态链，真正为创业者做些什么，实现他们的创新梦想。”一家国际巨头能提供给创业者的云计算资源、多方位培训与导师扶持、技术及运营指导、融资机会等等，都不是一般量级的孵化器可以媲美的。

　　然而，作为一个企业孵化器，单纯只是为了帮创业者圆梦这样的话，应该很少有人会相信。微软云加速器负责人林为千明确表示，一方面，Windowsphone和Windows8的开发需要微软的云平台做强大的后盾；另一方面，随着微软的公有云在中国落地，微软急需在中国构建自己的云生态系统，云加速器就是这一战略中的重要一环。而微软响应政策扶持创业者，也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中国政府的更多认可。“目前云加速器已经被中关村管委会纳入创新型孵化器扶持范围，会得到政府资金和政策上的支持。”高欣欣说。

　　看上去，这是一件多方共赢的好事。不过从目前加速器两期31个项目的选拔来看，大多还是以投行或同行推荐为主，再通过层层淘汰竞选而来，“入孵”的企业数量很小，而且基本都不是零基础。被选中的这些项目，确实都有区分于别人的创新点，具有很好的发展前景。但值得注意的是，在云加速器里微软看似不是一个盈利机构，可是创业团队被规划为企业级生态链里的一分子，未来的命运还是很难预测。“云加速器只负责播种，但微软其他的部门会在后期负责养育和跟踪，收获是他们的事。”林为千表示。

　　创业产业链断裂

　　纸上谈兵和资源不匹配是创新型孵化器的先天不足。

　　虽然李开复和创新工场的其他导师会讲出很多道理，对前景和趋势有着自己独到的分析，但事实表明他们从来没有在创业界中证明过自己。大部分创业者更需要像雷军和周鸿祎这样上过战场、有成功创业经验的资深人士的指导。

　　同样，在车库咖啡的身上也存在这样的问题。车库扶持团队成员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帮创业者寻找资源，根本谈不上可以做导师。游戏App“一战到底”就是他们的扶持项目之一，该游戏的创始人段利军介绍道：“作为草根创业者，我们的团队驻扎在这已经半年了，这个平台确实给了我们很多帮助，产品目前已经有200万用户。但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真正有过实战经验的人物来指导过我们。”

　　这个折射出这些最接近草根的孵化器在根源上的培育还有很多不足。以YC而言，在企业成长的不同阶段，它都配有不同类型的专业导师，这种条件是很多草根孵化器达不到的，但是至少可以在创业想法萌芽生长的旺盛期给他们锄锄草，这样才能形成后期发展的良好开端。除了先天的不足，外围狭窄的天使投资环境也让这些孵化器很头疼。

　　“目前中国的天使太少了，我们希望有更多的天使群加入到创业孵化器里来，这样才能够把孵化器这个市场做起来。”高欣欣说。

　　的确，对比福布斯2012年1月公布的“全美十大最炙手可热的创业孵化器来看，它们背后几乎都有一个天使团队在全力支持。据中关村管委会统计的数据显示，截至2012年6月底，中关村55家主要创业孵化机构累计孵化企业近6000家。若再加上大大小小没有入孵的创业团队，保守估计为7000家，但目前中关村仅有300多个天使投资人，几乎无法与美国几十万的规模相比。这里完全是一个狼多肉少的地界。

　　况且，很多天使投资人并不是以开放的态度来迎接创业者，雷军“非熟人或熟人的熟人不投”的天使投资方式甚至被奉为天使投资的真理。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良好的创业生态链，但是目前实际的投资环境却不够活跃。”中关村管委会主任郭洪说。

　　站好位置排好队

　　整个创业环境和创新力量不是依靠某一个孵化器就能改变的。比起复制神话，构建创业生态链条，帮助种子期的创业公司顺利启动和快速成长，应该更为重要。

　　想象一下，作为最接近草根的创业服务平台，在自身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如果将筛选出来的优秀团队推荐给创新工场、微软云加速器或者诺基亚体验创新中心等创业加速器或者企业孵化器，那么这些创业者将会得到更好的扶持。而且在这些选拔门槛较高的孵化器之间也可以根据自己孵化方向互相推荐或合作。反过来，它们也会将自己的优良资源提供给这些草根创业服务机构，那么创业者也将直接收益，创新的源头就会更加活跃。

　　这样的愿景其实并不远，目前，微软的云加速器已经和车库咖啡、3W、亚杰商会还有创新工场形成了一个圈子，共享资源，互相推荐项目，目标就是扶持好的项目向前走。如同高欣欣所介绍的，“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竞争的，所以有项目你推荐给我。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也会尽全力，而且这样的合作可以形成一个创业生态服务链的雏形。”

　　除了孵化器自身内部的努力外，孵化器生态链本身的建设还需要得到政府的引导和帮助。中关村科技园区管理委员会创业服务处副处长梁铁峰对本报记者说：“目前，扶持创新型孵化器是中关村管委会的主要工作，探索建立以‘政府引导、市场化运作’的孵化器良性循环发展的长效机制。而且会加强对早期项目的支持，发挥中关村的创新源头优势，引导天使投资机构、孵化器开展早期项目孵化，针对尚未成立公司的创业项目、科技成果转化项目提供孵化服务。”

　　梁铁峰还表示，在扶持的过程中，他们发现有些创新型孵化器的商业模式目前并不清晰，所以我们鼓励孵化器建立种子基金，形成孵化器及管理团队与入孵企业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机制，并且健全从项目发现、识别、孵化、投资到毕业退出的全过程培育体系。

　　有人搭桥，还要有人行。孵化器在不断完善和发展的过程中，还需要大量天使的陪伴。孵化器确实很需要尽快形成一批像真格基金创始人徐小平所说的“真天使”—“一批最有爱心，对社会最有责任感的天使投资人，他们真正的意义在于回馈”。

　　借用微软云加速器第二批里的孵化项目之一的保益互动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曹军的话，“作为创业者，要想到底要给人们带来什么，而不是去复制别人的东西。虽然通过孵化器确实能够加速我们的成长和运行，但是也不能过分依赖它，应该有自主的创业模式，这样你才能真正地获得更多的成功，实现创业的价值。”

　　无论是天使投资人、孵化器、服务平台还是创业者，这其中的每一次尝试和蜕变都是对中国创业投资生态链条的不断探索，标志着离孵化神话又近了一步。

　　本报记者 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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