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洛河上的采金狂潮
- 来源:瞭望东方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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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0-02-01 14:16
在如此广阔的山川地界，执法者跟非法采金者像“躲猫猫”一样角逐，常常是查完了前脚走，他后脚就又开工
在四川省凉山州木里藏族自治县1.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数以千计的以采金为业的人，转战于深山与河谷之间。目前，除了三家公司具备时效期内的采矿许可证之外，其余多数皆为私挖滥采。“黄金之乡”的传说和“一夜暴富”的悬念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淘金者。而这背后，是赌博式的投资风险、复杂的利益纠葛，以及暧昧不清的“后台背景”。
冰山一角
2009年12月，木里县的水洛河上，20多个河段，几十台挖掘机正挥舞着巨手。
水被引到导流渠里，宽阔的河床被挖得底朝天，沿岸的植被覆盖了厚厚的尘土，装着水泥、钢筋的大卡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驶过，扬起浓雾般的灰尘。
这里是木里县银河矿业有限公司的工地，他们的采矿许可证有效期只有两年，2010年9月11日到期。而在汛期到来之前，他们得把引水渠全部修好。
几百号工人散住在河边的帐篷里，每日三班倒。这里的工人，很多是湖南的，银河公司的“老乡”民工，还有些四川攀枝花等地靠中介来打工的，也有三四十个水洛乡本地人。
这些工人跟陌生人不多说话，问他们关于金矿的问题，他们都会显得比较紧张，甚至还会说：“我们不是来挖金的，我们是来采砂的。”
李起进是家在本地的混凝土工人，每月能拿1100元工资，在工人里虽不算多，但他还是很开心。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对陌生人很警惕，作为水洛“黄金之乡”的本地人，也不觉得淘金有什么神秘，所以大方地告诉本刊记者：“现在还在前期建设，差不多两个多月之后就可以开始采金了。”
水洛乡的人早在100多年前就有到河里淘沙金的习惯，但那时候规模小，方法也原始，对河床没有形成什么影响。上半乡的河段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机械化采金，现在已经接近尾声；而下半乡的这一河段，由于要建水电站，路开始通了，所以也开始了机械化的开采。
水电站即将建设起来，水洛河的水位将会抬高，许多地方会被淹没，那些分散在河床里的金子就将长眠水底。
木里县发展和改革局分管水电的副局长尹春龙对《瞭望东方周刊》说：“水洛河上规划了11级水电站，每一级都要蓄水，现在水电建设已经在施工，所以就抢救性地去把河道挖了，抓紧时间把矿产资源利用起来。但政府还是按正规程序来的，只在2008年批准了银河矿业一家，再没有批新的采矿证。”
尹春龙告诉本刊记者，他知道国家环保部在阿海水电站的环评意见中把水洛河确定为金沙江鱼类洄游栖息地这回事，所以在这里不管是建水电站还是挖金，与环保部的设计都是相矛盾的。而木里的三大资源，除了森林资源外，一个是支柱产业水电，另一个是矿产，在并没有接到任何文件的情况下，水洛河的采金和水电建设都正常进行着。
木里县国土局分管矿产的副局长偏初里告诉本刊记者，现在水洛河上除了银河矿业和早前获批的国通公司有在时效期限内的采矿许可证之外，其他的采金者，像水洛上半乡的一些超期复采行为，都是不合法的。木里县已经组织了专项小组，即将清理整顿。
当地一位官员告诉本刊记者，水洛河的采金，在木里乃至凉山州，都不过是冰山一角，“这里面很复杂，无序、难管，有时候地方政府想管也管不了。”
淘金者说
不满30岁的杨云是湖南邵阳人，银河公司水洛河矿段的负责人。他高中毕业就离开家乡，跟着银河矿业的老板转战东北、藏北和黄河源区等地。
杨云拿3000多元的月工资，同时在公司有少许股份。从2008年9月该矿区开工以来，他一直驻扎在山里，睡着帐篷，烤着电炉，用卡车上换下来的后视镜照镜子，手机则一直没有信号。
从水洛河工地到木里县城有200多公里的崎岖山路，伙食团的车去城里采购粮食往返需要两天。
“外界把采金吹得很玄乎，好像我们很容易就成暴发户，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杨云对本刊记者说，“挖金痛苦的那一面，你们都没看到，我们也是挣的辛苦钱。”
杨云说，采金就是赌博，前期投入包括协议上的基建投入相当大，且这一带之前没有任何地质资料，没有进行过勘察，所以到底能不能挖到金子，能挖多少，都是未知数。
杨云称，从开工到现在，银河公司已经投入了数千万，其中光是补偿当地老百姓就用了1000多万，共补偿100户左右，有些老百姓的家距离工地几公里远，原本没任何影响，但是公司也都给补偿了。“老板考虑的，一个要解决跟着他的这些工人的就业问题；另一个，也是在造福一方。”
他告诉本刊记者，银河公司一直都是合法开采，之前有过一些问题，已整改了。
然而，他们也遇到过干扰，比如说就有记者联系了中间人来敲诈他们，开价280万元，说如果不给，就要报道他们违法采金。他们拒绝了，结果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记者就发了“与事实完全不符”的报道。
杨云说，矿金的卖价随着黄金价格的变化而变化，如果黄金价格为260元一克，采出来的矿金能卖到200元左右。
“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多少金子。”杨云说，“2008年就亏了1000多万元。”
银河公司是湖南航天卫星通讯科技有限公司在木里县注册的项目分公司，湖南的这家公司是于2008年3月25日向“凉山州人民政府并木里县人民政府”提交的开采申请。凉山州前常务副州长蒲波于3月31日在申请报告上做了“请州国土局商榷县政府按程序办理”的批示。之后，银河公司成立起来，于2008年9月正式动工。
根据官方的解释，因为是抢救性开采，也缺乏勘探资料，所以矿权出让没有通过招拍挂。银河公司是2008年唯一获得木里县国土局颁发零星沙金采矿许可证的企业。
本刊记者从木里县国土局了解到，银河公司曾经在其矿权区域内越界开挖了1.5公里，在政府不允许施工的一些地段与当地农民私下协商补偿后进行施工。被国土资源局取证之后，于2009年4月和11月分别下达了口头和书面的停工令，最后罚款10万元。
县国土局政策法规监察股股长李勇健告诉本刊记者，根据矿产资源法，私挖滥采、越界开采等行为最高罚款额度只有10万元，“比起违规可得的收益而言，这个风险成本太小。”
血的代价
执法之难还不止一些政策法律的不尽完善，县国土局副局长偏初里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我们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秋冬是枯水季节，而山上下雪结冰；春夏河里水位抬高而山上解冻。所以，那些非法采金者冬天下河采沙金，夏天上山采岩金，而相关部门的执法干部就随着他们一年四季奔波在崇山峻岭间。因为山区交通不便，有时候去一个乡来回就要十多天，先坐车，再走路，有时候还过溜索。县国土局仅有的26个干部差不多每月有20天以上都在1.3万平方公里的山野里跑着。
偏初里常常会在县交通局附近遇见双目失明的仁青，仁青是前国营水洛金矿矿区的矿长，2005年的一次联合执法行动，让他和另一位森林公安成了终生残疾。
当时是收缴的雷管突然爆炸，仁青的左眼当即就成了一个黑洞，而森林公安钱学佳右手的几根指头飞掉了。
除了这样的意外，也有来自非法采金者的报复。2003年的一天，县国土局矿产资源管理股股长买文勇查封了一家私挖滥采的矿点，矿主是本地人，叫次尔杜基，当时还比较配合。
一个月以后，买文勇在县城歌厅里遇到了次尔杜基，说起此事时双方发生口角。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用酒瓶子砸到买文勇头上，买文勇尚未回过神来，背后又来了一匕首，从他的右边脸颊一直到太阳穴，砍了11厘米的一道口子。
一年以后，次尔杜基被刑拘归案，但是却因为“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因为他坚持说不认识当时下手的人，也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他指使。
“后来这个明明是刑案的案件却被按照治安案件处理，我当然不服气，按照组织纪律向人大、政府等各单位提交报告，他们也都认同我是因为执法而受伤，但是这个案件却一直挂在公安局，悬而未决。”买文勇对本刊记者说，“直到现在，除了脸上这么深的伤疤之外，我的神经依然没有康复，眼睛时常莫名其妙流泪，脑袋也变得迟钝了。”
“酌情处理”
木里县国土局的几位官员告诉本刊记者，他们已经很努力，县委县政府一直很重视，但是执法难度太大。
首先是人力太少，在如此广阔的山川地界，跟非法采金者像“躲猫猫”一样角逐，常常是查完了前脚走，他后脚就又开工。
根据矿产资源法等相关法律，没有对矿产资源造成“严重破坏的”，就够不成刑事责任，最多只能按1万？10万元罚款。但是如何才能调查到足够“严重”的破坏，取证起来相当难，那些打游击挖到了多少金子，基本不可能查得清。
然后是难以进入司法程序强制执行。行政执法的程序非常复杂，发现违法采金从调查取证到听证到告知对方，要3个月才能进入司法程序，但除非是公司化的大矿，一般非法采金者，三个月过去，都已经采完走人了。
木里县委的一位官员告诉本刊记者，据他了解，对于采金的无序难管，地方政府有时候真的是很无力，“采金这块什么人都有，什么背景都有。上头打个电话下来，说某某人在那里采金，你们酌情处理，你怎么做？”
而凉山州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一名官员告诉本刊记者：“这个情况太复杂了，省执法总队也去过，确实不好开展工作。”
他说：“有一些企业，都是直接在国土资源部办的采矿证，对于各种‘背景’的传闻和说法很多，因为里面涉及的利益太大。”
在木里县，三家有合法采金证的企业中，有一家木里县容大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就是国土资源部直接发的采矿许可证。开采矿种是金矿，有效期限是从2008年到2028年，生产规模是14.7万吨/年。
容大公司取得的是梭罗沟矿区的采矿权，股东包括汉龙集团、紫金集团、京阳集团、四川省地矿局、四川省地矿局区域地质调查队等单位。这个公司也是没有经过招拍挂而直接经过协议出让取得梭罗沟的采矿权的。
木里县的一位官员说，按理说，这样规模的金矿也应该走招拍挂程序的，但是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也是协议转让。
2009/12/31《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刘伊曼|四川西昌、木里报道
……
在四川省凉山州木里藏族自治县1.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数以千计的以采金为业的人，转战于深山与河谷之间。目前，除了三家公司具备时效期内的采矿许可证之外，其余多数皆为私挖滥采。“黄金之乡”的传说和“一夜暴富”的悬念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淘金者。而这背后，是赌博式的投资风险、复杂的利益纠葛，以及暧昧不清的“后台背景”。
冰山一角
2009年12月，木里县的水洛河上，20多个河段，几十台挖掘机正挥舞着巨手。
水被引到导流渠里，宽阔的河床被挖得底朝天，沿岸的植被覆盖了厚厚的尘土，装着水泥、钢筋的大卡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驶过，扬起浓雾般的灰尘。
这里是木里县银河矿业有限公司的工地，他们的采矿许可证有效期只有两年，2010年9月11日到期。而在汛期到来之前，他们得把引水渠全部修好。
几百号工人散住在河边的帐篷里，每日三班倒。这里的工人，很多是湖南的，银河公司的“老乡”民工，还有些四川攀枝花等地靠中介来打工的，也有三四十个水洛乡本地人。
这些工人跟陌生人不多说话，问他们关于金矿的问题，他们都会显得比较紧张，甚至还会说：“我们不是来挖金的，我们是来采砂的。”
李起进是家在本地的混凝土工人，每月能拿1100元工资，在工人里虽不算多，但他还是很开心。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对陌生人很警惕，作为水洛“黄金之乡”的本地人，也不觉得淘金有什么神秘，所以大方地告诉本刊记者：“现在还在前期建设，差不多两个多月之后就可以开始采金了。”
水洛乡的人早在100多年前就有到河里淘沙金的习惯，但那时候规模小，方法也原始，对河床没有形成什么影响。上半乡的河段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机械化采金，现在已经接近尾声；而下半乡的这一河段，由于要建水电站，路开始通了，所以也开始了机械化的开采。
水电站即将建设起来，水洛河的水位将会抬高，许多地方会被淹没，那些分散在河床里的金子就将长眠水底。
木里县发展和改革局分管水电的副局长尹春龙对《瞭望东方周刊》说：“水洛河上规划了11级水电站，每一级都要蓄水，现在水电建设已经在施工，所以就抢救性地去把河道挖了，抓紧时间把矿产资源利用起来。但政府还是按正规程序来的，只在2008年批准了银河矿业一家，再没有批新的采矿证。”
尹春龙告诉本刊记者，他知道国家环保部在阿海水电站的环评意见中把水洛河确定为金沙江鱼类洄游栖息地这回事，所以在这里不管是建水电站还是挖金，与环保部的设计都是相矛盾的。而木里的三大资源，除了森林资源外，一个是支柱产业水电，另一个是矿产，在并没有接到任何文件的情况下，水洛河的采金和水电建设都正常进行着。
木里县国土局分管矿产的副局长偏初里告诉本刊记者，现在水洛河上除了银河矿业和早前获批的国通公司有在时效期限内的采矿许可证之外，其他的采金者，像水洛上半乡的一些超期复采行为，都是不合法的。木里县已经组织了专项小组，即将清理整顿。
当地一位官员告诉本刊记者，水洛河的采金，在木里乃至凉山州，都不过是冰山一角，“这里面很复杂，无序、难管，有时候地方政府想管也管不了。”
淘金者说
不满30岁的杨云是湖南邵阳人，银河公司水洛河矿段的负责人。他高中毕业就离开家乡，跟着银河矿业的老板转战东北、藏北和黄河源区等地。
杨云拿3000多元的月工资，同时在公司有少许股份。从2008年9月该矿区开工以来，他一直驻扎在山里，睡着帐篷，烤着电炉，用卡车上换下来的后视镜照镜子，手机则一直没有信号。
从水洛河工地到木里县城有200多公里的崎岖山路，伙食团的车去城里采购粮食往返需要两天。
“外界把采金吹得很玄乎，好像我们很容易就成暴发户，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杨云对本刊记者说，“挖金痛苦的那一面，你们都没看到，我们也是挣的辛苦钱。”
杨云说，采金就是赌博，前期投入包括协议上的基建投入相当大，且这一带之前没有任何地质资料，没有进行过勘察，所以到底能不能挖到金子，能挖多少，都是未知数。
杨云称，从开工到现在，银河公司已经投入了数千万，其中光是补偿当地老百姓就用了1000多万，共补偿100户左右，有些老百姓的家距离工地几公里远，原本没任何影响，但是公司也都给补偿了。“老板考虑的，一个要解决跟着他的这些工人的就业问题；另一个，也是在造福一方。”
他告诉本刊记者，银河公司一直都是合法开采，之前有过一些问题，已整改了。
然而，他们也遇到过干扰，比如说就有记者联系了中间人来敲诈他们，开价280万元，说如果不给，就要报道他们违法采金。他们拒绝了，结果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记者就发了“与事实完全不符”的报道。
杨云说，矿金的卖价随着黄金价格的变化而变化，如果黄金价格为260元一克，采出来的矿金能卖到200元左右。
“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多少金子。”杨云说，“2008年就亏了1000多万元。”
银河公司是湖南航天卫星通讯科技有限公司在木里县注册的项目分公司，湖南的这家公司是于2008年3月25日向“凉山州人民政府并木里县人民政府”提交的开采申请。凉山州前常务副州长蒲波于3月31日在申请报告上做了“请州国土局商榷县政府按程序办理”的批示。之后，银河公司成立起来，于2008年9月正式动工。
根据官方的解释，因为是抢救性开采，也缺乏勘探资料，所以矿权出让没有通过招拍挂。银河公司是2008年唯一获得木里县国土局颁发零星沙金采矿许可证的企业。
本刊记者从木里县国土局了解到，银河公司曾经在其矿权区域内越界开挖了1.5公里，在政府不允许施工的一些地段与当地农民私下协商补偿后进行施工。被国土资源局取证之后，于2009年4月和11月分别下达了口头和书面的停工令，最后罚款10万元。
县国土局政策法规监察股股长李勇健告诉本刊记者，根据矿产资源法，私挖滥采、越界开采等行为最高罚款额度只有10万元，“比起违规可得的收益而言，这个风险成本太小。”
血的代价
执法之难还不止一些政策法律的不尽完善，县国土局副局长偏初里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我们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秋冬是枯水季节，而山上下雪结冰；春夏河里水位抬高而山上解冻。所以，那些非法采金者冬天下河采沙金，夏天上山采岩金，而相关部门的执法干部就随着他们一年四季奔波在崇山峻岭间。因为山区交通不便，有时候去一个乡来回就要十多天，先坐车，再走路，有时候还过溜索。县国土局仅有的26个干部差不多每月有20天以上都在1.3万平方公里的山野里跑着。
偏初里常常会在县交通局附近遇见双目失明的仁青，仁青是前国营水洛金矿矿区的矿长，2005年的一次联合执法行动，让他和另一位森林公安成了终生残疾。
当时是收缴的雷管突然爆炸，仁青的左眼当即就成了一个黑洞，而森林公安钱学佳右手的几根指头飞掉了。
除了这样的意外，也有来自非法采金者的报复。2003年的一天，县国土局矿产资源管理股股长买文勇查封了一家私挖滥采的矿点，矿主是本地人，叫次尔杜基，当时还比较配合。
一个月以后，买文勇在县城歌厅里遇到了次尔杜基，说起此事时双方发生口角。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用酒瓶子砸到买文勇头上，买文勇尚未回过神来，背后又来了一匕首，从他的右边脸颊一直到太阳穴，砍了11厘米的一道口子。
一年以后，次尔杜基被刑拘归案，但是却因为“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因为他坚持说不认识当时下手的人，也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他指使。
“后来这个明明是刑案的案件却被按照治安案件处理，我当然不服气，按照组织纪律向人大、政府等各单位提交报告，他们也都认同我是因为执法而受伤，但是这个案件却一直挂在公安局，悬而未决。”买文勇对本刊记者说，“直到现在，除了脸上这么深的伤疤之外，我的神经依然没有康复，眼睛时常莫名其妙流泪，脑袋也变得迟钝了。”
“酌情处理”
木里县国土局的几位官员告诉本刊记者，他们已经很努力，县委县政府一直很重视，但是执法难度太大。
首先是人力太少，在如此广阔的山川地界，跟非法采金者像“躲猫猫”一样角逐，常常是查完了前脚走，他后脚就又开工。
根据矿产资源法等相关法律，没有对矿产资源造成“严重破坏的”，就够不成刑事责任，最多只能按1万？10万元罚款。但是如何才能调查到足够“严重”的破坏，取证起来相当难，那些打游击挖到了多少金子，基本不可能查得清。
然后是难以进入司法程序强制执行。行政执法的程序非常复杂，发现违法采金从调查取证到听证到告知对方，要3个月才能进入司法程序，但除非是公司化的大矿，一般非法采金者，三个月过去，都已经采完走人了。
木里县委的一位官员告诉本刊记者，据他了解，对于采金的无序难管，地方政府有时候真的是很无力，“采金这块什么人都有，什么背景都有。上头打个电话下来，说某某人在那里采金，你们酌情处理，你怎么做？”
而凉山州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一名官员告诉本刊记者：“这个情况太复杂了，省执法总队也去过，确实不好开展工作。”
他说：“有一些企业，都是直接在国土资源部办的采矿证，对于各种‘背景’的传闻和说法很多，因为里面涉及的利益太大。”
在木里县，三家有合法采金证的企业中，有一家木里县容大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就是国土资源部直接发的采矿许可证。开采矿种是金矿，有效期限是从2008年到2028年，生产规模是14.7万吨/年。
容大公司取得的是梭罗沟矿区的采矿权，股东包括汉龙集团、紫金集团、京阳集团、四川省地矿局、四川省地矿局区域地质调查队等单位。这个公司也是没有经过招拍挂而直接经过协议出让取得梭罗沟的采矿权的。
木里县的一位官员说，按理说，这样规模的金矿也应该走招拍挂程序的，但是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也是协议转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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