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冈副市长死亡事件再现疑点
- 来源:瞭望东方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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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0-02-01 14:17
“他说有两个人要合伙害他，并且说出了那两个人的名字，还说他的手机被监听了，我的电话也被监听了”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死亡，11月25日夜与26日晨发生在杨宽生身上的都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左腕割口，房间里到处可见血迹。
47岁的杨宽生是湖南省武冈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11月26日晨6时许，他被发现死在武冈市武装部宿舍楼下的地面上。公安机关于次日即做出《关于杨宽生同志死亡结论的意见书》（以下简称《意见书》）：“系锐器致左手腕动、静脉血管破裂、高坠血性囊肿，致失血性休克死亡，系自杀。”
12月20日，杨宽生之妻刘月红终于打破沉默，和其他几位亲朋在广州召开了一个小型记者见面会。
看不到的遗书
《瞭望东方周刊》：事发之初，媒体去武冈采访，你一直不接受采访，这次却举行记者见面会，是出于什么考虑？
刘月红：刚开始我没有接受一家媒体采访，他们宣布杨宽生是自杀，因为我没有去过现场，手里也没有证据，所以就保持沉默，但我心里是不认为他会自杀的，只是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我拿到尸检报告，又到他的房子里去看了现场，就定下心来，坚信他不是自杀。公安机关的那个《意见书》，我自己都能从中找出很多疑点来。
在湖南举行见面会，也许会遇到阻力，因为三级公安机关都参与鉴定了，我就想在湖南之外的地方开个记者见面会，把真相公布出去，给我丈夫讨一个说法。
《瞭望东方周刊》：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压力？
刘月红：事情发生后，武冈的领导对我们说尽量不要跟媒体接触。
《瞭望东方周刊》：你是什么时候拿到《尸检报告》与《意见书》的？
刘月红：12月4日杨宽生下葬，12月3日拿到的，当时我要《意见书》、《尸检报告》和他的遗书这三份资料，只是给了我这两份。遗书在武冈市公安局，我几次去要，他们就是不给我，说要请示市局领导，后来又请示邵阳市局领导，仍旧没有给我看。
《瞭望东方周刊》：知道遗书的内容吗？
刘月红：我是间接听说的，大致内容是：“我没犯错误，没收他们的红包礼金，我不想死，想搞死我的人是邵东人，父母妻儿请保重。我走了。”后来我在他房间的办公桌上还发现了一张纸，他在上面写了这样几句话：“一条巨大的网络，一个小题大做文章，终于试出来了，阴险狡诈，但我必须肝胆相照、荣辱与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瞭望东方周刊》：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是在什么时候？
刘月红：他是周三晚上死的，上个周六与周日，我还去了他那里，给他洗衣服与整理房间，他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做过什么交代。自他到武冈工作后，平时就一个人住在武装部的宿舍里。我们家在邵阳，他很少回家，总是在忙工作。我在邵阳市中医院做医生，也很忙，一般都是周五去武冈，周日回邵阳。
“上级领导要合伙‘害’他”
《瞭望东方周刊》：你是怎么知道杨宽生出事的？
刘月红：11月25日，他回过邵阳，我的一个朋友看到他了，告诉了我，我就打电话给他，想问他是不是在邵阳，为什么不回家，他没有接。我打通他司机的电话，他告诉我已经在回武冈的路上了。他是晚上9点20分左右回到武冈的家，9点半多一点，他打电话过来，我问他到邵阳有没有什么事，他说没有事，我问他还好吗，他说有两个人要合伙害他，并且说出了那两个人的名字，还说他的手机被监听了，我的电话也被监听了，但是没有引起我的重视，我对他说不要怕，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去了。当时我以为就是一般的陷害或者告状呢。后来他又说没事，说反正明天他还要回邵阳的，之后就把电话挂了。这是他打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
11月26日早晨7点多，他的司机打电话给我，说领导不舒服，让我赶快过去，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当时司机说蛮严重，我问用药了没有，打吊针了没有，他说用了。我就请了假，一个朋友开车送我去武冈，9点多到的，刚进城，我哥与一个副市长，还有他以前的一个司机来接我，我问他们情况，他们都不做声，后来是我大哥告诉的我。
《瞭望东方周刊》：是哪两个人要合伙“害”他呢？
刘月红：暂时不方便说出他们的名字，反正就是上级领导了。
《瞭望东方周刊》：对于他工作上的事情，你们交流得多吗？
刘月红：我们是1987年结的婚，那时候他是新宁县统战部的一个普通干部，后来调到邵阳市纪委宣教室工作，2002年去的武冈，先做组织部长，后来又当常务副市长。
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交流还是很多的，因此里面的一些事情，包括他们之间的一些矛盾与内幕，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说矛盾，其实主要是工作上的，也不存在个人恩怨。他工作认真负责，别人找他做事情，他很直率，能办的就给办，不像一些人非常圆滑，因此在老百姓中间口碑很好，办事情都找他，这在别人的感觉里，就是权力过大了。他们告他的状，一个方面就是告他权力过大，他是常务副市长，常委书记碰头会什么的，在有些人眼里他是不应该参加的，因为他以前当过组织部长，对人事比较了解，之前的那个书记就一直把他拉在身边，参加8人领导小组会议什么的，其实这也不是他自己要求参加的。具体的一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瞭望东方周刊》：之前他向你流露过什么苦恼吗？
刘月红：他有时候会有不得志的表示，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领导看不见，会觉得不公平。之前他也说过有人在背后搞他的鬼，告状什么的，但没有跟我具体说。
通话清单被删改？
吕开化（杨宽生的姐夫）：11月25日杨宽生到邵阳，是因为湖南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厅长来考察，那天，杨宽生还准备跟邵阳市纪检书记见面，房间都开好了，但因为有事情需要他签字，就赶回武冈。
《瞭望东方周刊》：他为什么要见纪检书记呢？
吕开化：是因为有人告他的状，他搜集了一些证据，准备做汇报，他的司机曾见他搜集了满满一文件包的资料，在他死后，这些资料全不见了。11月25日回武冈的路上，他曾告诉司机有人陷害他，“上别人的套了，有两个老板录了音，送给纪检委了。”当时他对司机说：“大不了我就不进步呗。”又说，“过了这个风口我就要反击。”
《瞭望东方周刊》：司机有没有察觉他的一些异常？
吕开化：25日那一天，杨宽生打的几个电话曾引起司机的注意，一个是在当日中午1点57分，有个电话打进来，在电话里，杨似乎在央求对方，说“我先给你拨15万行不行，现在财政有困难”。另一个电话则是打给邵阳市纪检委书记的，说第二天就去见他。后来，家人把杨的通话清单打出来，上述两个通话记录却都不见了。
在那天他回武冈上高速公路之前，司机曾注意到异常，本来左拐弯，他却要右拐弯，司机问为什么，他说是在“反侦察”。司机还称，那天晚上回到武冈的家属楼，杨宽生见到有两个人站在楼前的小花园，就说“这两个人怎么又在这”。
《瞭望东方周刊》：这个事情有什么新进展？
吕开化：杨宽生下葬后，其生前一手扶持起来的几家企业被邵阳市纪检部门调查，其中有华鹏食品有限公司，它本是一个小型个体企业，后规模较大，据说要查它的税。
法学博士怀疑“伪造跳楼”
杨宽生死亡事件引起中国政法大学教师、法学博士滕彪的关注，他曾到武冈看过现场，并写成《杨宽生死因案疑点及家属要求重新调查的申请》与《关于提请公安部对杨宽生死因案重新调查的紧急申请》两份材料。
《瞭望东方周刊》：疑点主要在哪里？
滕彪：公安机关做出的《意见书》称“左手腕伤口方向平行”，但《尸检报告》写的是“左腕部创口共有7处创缘叉口”，杨的家属看到的情况是后者，《意见书》中的“他人无法完成”的结论更是没有任何依据；
《尸检报告》衣着检验中提到死者全身都是血，如果切腕自杀，背部的血来自何处？《尸检报告》称左腕创口共有7处，创缘交叉，7根肌腱断裂，左桡动脉完全断裂。根据常识，在割一两刀后已经是肉体剧痛，一个人不管自杀决心有多大，三四刀就足以血肉模糊了，试问，谁还能忍受这样的痛苦，继续一刀一刀割下去，直达7刀？
关于案发现场，过道、厨房、客厅、书房均有血迹，尤其是厅内有类似于人形的长约134厘米、宽约56厘米的大滩血迹，阳台台面上却只有极少量血迹，这说明死者坠楼前已经大量失血，必然已处于失血性休克状态，不可能有力气翻过阳台栏杆跳楼，更何况死者左手腕肌腱几乎全裂断；
《意见书》称“现场无喷溅状血迹，血迹滴落自然”，但我在现场发现有5处非常明显的喷溅状血迹，分别位于电视柜的内抽屉上、饮水机上、客厅门背后、过道墙上离地面50厘米处以及客厅通往书房的墙角下，此外，还有血脚印、血手印和多处类似涂抹状血迹。
此外，《意见书》作于尸检前一日。一方面，《意见书》在做出时并无正式的尸检结果；另一方面，《意见书》做出“自杀”的结论，显然干涉、影响了同为公安系统的法医独立作出《尸检报告》。
《瞭望东方周刊》：你倾向于他杀？
滕彪：一位最早到达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在坠楼现场看到，杨宽生坠落的地面上只有两滴血迹，其中一滴有拇指肚大小，另一滴更小，尸检过程中也发现尸体身上只有很少量的血，动脉中几乎没有血。这与坠楼自杀的特征明显矛盾，反而更与濒死前被抛下伪造跳楼相符合。
武冈市主要领导被调离
上述《意见书》是由湖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与武冈市公安局共同做出的。武冈市公安局局长康文祥在电话里告诉本刊记者：“公安机关做出这个结论是正确的，也是客观的，她不服的话，可以向上级公安机关申请复核，也欢迎新闻媒体给予监督。”
武冈市政法委书记黄崇清也认为杨宽生死于自杀，他说，杨生前威信很高，“我最服他，他是老黄牛，工作很吃苦，很负责任，出了这个事情，大家都很惋惜，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自杀。”在死亡前一天，黄崇清还曾跟杨一起在武冈开过一个会，“他跟我说，这段时间告他状的多，让我给他顶一下，他当时有些包袱。”
本刊记者了解到，12月18日，邵阳市有关部门做出决定，武冈市委书记周晓红转任邵阳市委第一副秘书长，市长申建伟转任邵阳市农业局长，原邵阳市农业局局长王春生任武冈市委书记，市长一职则由邵阳市发改委主任接任。
2009/12/31《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刘志明|广州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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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以何种方式死亡，11月25日夜与26日晨发生在杨宽生身上的都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左腕割口，房间里到处可见血迹。
47岁的杨宽生是湖南省武冈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11月26日晨6时许，他被发现死在武冈市武装部宿舍楼下的地面上。公安机关于次日即做出《关于杨宽生同志死亡结论的意见书》（以下简称《意见书》）：“系锐器致左手腕动、静脉血管破裂、高坠血性囊肿，致失血性休克死亡，系自杀。”
12月20日，杨宽生之妻刘月红终于打破沉默，和其他几位亲朋在广州召开了一个小型记者见面会。
看不到的遗书
《瞭望东方周刊》：事发之初，媒体去武冈采访，你一直不接受采访，这次却举行记者见面会，是出于什么考虑？
刘月红：刚开始我没有接受一家媒体采访，他们宣布杨宽生是自杀，因为我没有去过现场，手里也没有证据，所以就保持沉默，但我心里是不认为他会自杀的，只是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我拿到尸检报告，又到他的房子里去看了现场，就定下心来，坚信他不是自杀。公安机关的那个《意见书》，我自己都能从中找出很多疑点来。
在湖南举行见面会，也许会遇到阻力，因为三级公安机关都参与鉴定了，我就想在湖南之外的地方开个记者见面会，把真相公布出去，给我丈夫讨一个说法。
《瞭望东方周刊》：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压力？
刘月红：事情发生后，武冈的领导对我们说尽量不要跟媒体接触。
《瞭望东方周刊》：你是什么时候拿到《尸检报告》与《意见书》的？
刘月红：12月4日杨宽生下葬，12月3日拿到的，当时我要《意见书》、《尸检报告》和他的遗书这三份资料，只是给了我这两份。遗书在武冈市公安局，我几次去要，他们就是不给我，说要请示市局领导，后来又请示邵阳市局领导，仍旧没有给我看。
《瞭望东方周刊》：知道遗书的内容吗？
刘月红：我是间接听说的，大致内容是：“我没犯错误，没收他们的红包礼金，我不想死，想搞死我的人是邵东人，父母妻儿请保重。我走了。”后来我在他房间的办公桌上还发现了一张纸，他在上面写了这样几句话：“一条巨大的网络，一个小题大做文章，终于试出来了，阴险狡诈，但我必须肝胆相照、荣辱与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瞭望东方周刊》：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是在什么时候？
刘月红：他是周三晚上死的，上个周六与周日，我还去了他那里，给他洗衣服与整理房间，他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做过什么交代。自他到武冈工作后，平时就一个人住在武装部的宿舍里。我们家在邵阳，他很少回家，总是在忙工作。我在邵阳市中医院做医生，也很忙，一般都是周五去武冈，周日回邵阳。
“上级领导要合伙‘害’他”
《瞭望东方周刊》：你是怎么知道杨宽生出事的？
刘月红：11月25日，他回过邵阳，我的一个朋友看到他了，告诉了我，我就打电话给他，想问他是不是在邵阳，为什么不回家，他没有接。我打通他司机的电话，他告诉我已经在回武冈的路上了。他是晚上9点20分左右回到武冈的家，9点半多一点，他打电话过来，我问他到邵阳有没有什么事，他说没有事，我问他还好吗，他说有两个人要合伙害他，并且说出了那两个人的名字，还说他的手机被监听了，我的电话也被监听了，但是没有引起我的重视，我对他说不要怕，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去了。当时我以为就是一般的陷害或者告状呢。后来他又说没事，说反正明天他还要回邵阳的，之后就把电话挂了。这是他打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
11月26日早晨7点多，他的司机打电话给我，说领导不舒服，让我赶快过去，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当时司机说蛮严重，我问用药了没有，打吊针了没有，他说用了。我就请了假，一个朋友开车送我去武冈，9点多到的，刚进城，我哥与一个副市长，还有他以前的一个司机来接我，我问他们情况，他们都不做声，后来是我大哥告诉的我。
《瞭望东方周刊》：是哪两个人要合伙“害”他呢？
刘月红：暂时不方便说出他们的名字，反正就是上级领导了。
《瞭望东方周刊》：对于他工作上的事情，你们交流得多吗？
刘月红：我们是1987年结的婚，那时候他是新宁县统战部的一个普通干部，后来调到邵阳市纪委宣教室工作，2002年去的武冈，先做组织部长，后来又当常务副市长。
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交流还是很多的，因此里面的一些事情，包括他们之间的一些矛盾与内幕，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说矛盾，其实主要是工作上的，也不存在个人恩怨。他工作认真负责，别人找他做事情，他很直率，能办的就给办，不像一些人非常圆滑，因此在老百姓中间口碑很好，办事情都找他，这在别人的感觉里，就是权力过大了。他们告他的状，一个方面就是告他权力过大，他是常务副市长，常委书记碰头会什么的，在有些人眼里他是不应该参加的，因为他以前当过组织部长，对人事比较了解，之前的那个书记就一直把他拉在身边，参加8人领导小组会议什么的，其实这也不是他自己要求参加的。具体的一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瞭望东方周刊》：之前他向你流露过什么苦恼吗？
刘月红：他有时候会有不得志的表示，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领导看不见，会觉得不公平。之前他也说过有人在背后搞他的鬼，告状什么的，但没有跟我具体说。
通话清单被删改？
吕开化（杨宽生的姐夫）：11月25日杨宽生到邵阳，是因为湖南省劳动和社会保障厅厅长来考察，那天，杨宽生还准备跟邵阳市纪检书记见面，房间都开好了，但因为有事情需要他签字，就赶回武冈。
《瞭望东方周刊》：他为什么要见纪检书记呢？
吕开化：是因为有人告他的状，他搜集了一些证据，准备做汇报，他的司机曾见他搜集了满满一文件包的资料，在他死后，这些资料全不见了。11月25日回武冈的路上，他曾告诉司机有人陷害他，“上别人的套了，有两个老板录了音，送给纪检委了。”当时他对司机说：“大不了我就不进步呗。”又说，“过了这个风口我就要反击。”
《瞭望东方周刊》：司机有没有察觉他的一些异常？
吕开化：25日那一天，杨宽生打的几个电话曾引起司机的注意，一个是在当日中午1点57分，有个电话打进来，在电话里，杨似乎在央求对方，说“我先给你拨15万行不行，现在财政有困难”。另一个电话则是打给邵阳市纪检委书记的，说第二天就去见他。后来，家人把杨的通话清单打出来，上述两个通话记录却都不见了。
在那天他回武冈上高速公路之前，司机曾注意到异常，本来左拐弯，他却要右拐弯，司机问为什么，他说是在“反侦察”。司机还称，那天晚上回到武冈的家属楼，杨宽生见到有两个人站在楼前的小花园，就说“这两个人怎么又在这”。
《瞭望东方周刊》：这个事情有什么新进展？
吕开化：杨宽生下葬后，其生前一手扶持起来的几家企业被邵阳市纪检部门调查，其中有华鹏食品有限公司，它本是一个小型个体企业，后规模较大，据说要查它的税。
法学博士怀疑“伪造跳楼”
杨宽生死亡事件引起中国政法大学教师、法学博士滕彪的关注，他曾到武冈看过现场，并写成《杨宽生死因案疑点及家属要求重新调查的申请》与《关于提请公安部对杨宽生死因案重新调查的紧急申请》两份材料。
《瞭望东方周刊》：疑点主要在哪里？
滕彪：公安机关做出的《意见书》称“左手腕伤口方向平行”，但《尸检报告》写的是“左腕部创口共有7处创缘叉口”，杨的家属看到的情况是后者，《意见书》中的“他人无法完成”的结论更是没有任何依据；
《尸检报告》衣着检验中提到死者全身都是血，如果切腕自杀，背部的血来自何处？《尸检报告》称左腕创口共有7处，创缘交叉，7根肌腱断裂，左桡动脉完全断裂。根据常识，在割一两刀后已经是肉体剧痛，一个人不管自杀决心有多大，三四刀就足以血肉模糊了，试问，谁还能忍受这样的痛苦，继续一刀一刀割下去，直达7刀？
关于案发现场，过道、厨房、客厅、书房均有血迹，尤其是厅内有类似于人形的长约134厘米、宽约56厘米的大滩血迹，阳台台面上却只有极少量血迹，这说明死者坠楼前已经大量失血，必然已处于失血性休克状态，不可能有力气翻过阳台栏杆跳楼，更何况死者左手腕肌腱几乎全裂断；
《意见书》称“现场无喷溅状血迹，血迹滴落自然”，但我在现场发现有5处非常明显的喷溅状血迹，分别位于电视柜的内抽屉上、饮水机上、客厅门背后、过道墙上离地面50厘米处以及客厅通往书房的墙角下，此外，还有血脚印、血手印和多处类似涂抹状血迹。
此外，《意见书》作于尸检前一日。一方面，《意见书》在做出时并无正式的尸检结果；另一方面，《意见书》做出“自杀”的结论，显然干涉、影响了同为公安系统的法医独立作出《尸检报告》。
《瞭望东方周刊》：你倾向于他杀？
滕彪：一位最早到达案发现场的目击者在坠楼现场看到，杨宽生坠落的地面上只有两滴血迹，其中一滴有拇指肚大小，另一滴更小，尸检过程中也发现尸体身上只有很少量的血，动脉中几乎没有血。这与坠楼自杀的特征明显矛盾，反而更与濒死前被抛下伪造跳楼相符合。
武冈市主要领导被调离
上述《意见书》是由湖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邵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与武冈市公安局共同做出的。武冈市公安局局长康文祥在电话里告诉本刊记者：“公安机关做出这个结论是正确的，也是客观的，她不服的话，可以向上级公安机关申请复核，也欢迎新闻媒体给予监督。”
武冈市政法委书记黄崇清也认为杨宽生死于自杀，他说，杨生前威信很高，“我最服他，他是老黄牛，工作很吃苦，很负责任，出了这个事情，大家都很惋惜，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自杀。”在死亡前一天，黄崇清还曾跟杨一起在武冈开过一个会，“他跟我说，这段时间告他状的多，让我给他顶一下，他当时有些包袱。”
本刊记者了解到，12月18日，邵阳市有关部门做出决定，武冈市委书记周晓红转任邵阳市委第一副秘书长，市长申建伟转任邵阳市农业局长，原邵阳市农业局局长王春生任武冈市委书记，市长一职则由邵阳市发改委主任接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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