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三星”、诺奖得主 克莱奇奥南大开课

  • 来源:大学生
  • 关键字:克莱奇奥,多元阐释,研究生
  • 发布时间:2013-12-28 13:48

  满世界乱跑的人到了南大

  今年勒·克莱奇奥先生第一次在南大进行为期六周的教学,给本科生教授“艺术与文化的多元阐释”的通识课。几周来,每周两天在逸夫楼B105的大教室里聆听勒·克莱奇奥先生的讲座已经成为我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先生的课在南大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每次上课人数爆满不说,平时大家也对这门课津津乐道。选上的同学庆幸自己的明智和幸运,没选上的同学计划着哪节课去旁听。上课时经过教室门口的同学通常都会在稍加犹豫之后脚步轻轻地挤进教室,即使站着,也愿亲耳听听这难得的讲座。

  上学期末,大概6月底的光景,学校进行为期一周的选课,开始第一天我就像挑首饰一样挑出了几门心仪的选修课。临选课结束前,再看一次课程列表,竟然发现了这门由勒·克莱奇奥先生教授的课,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从高中起就敬仰有加、写作像诗一样、喜欢满世界乱跑的老爷子要来我们这偏僻的仙林校区上课?!而且教授的不是文学而是艺术跟文化?!上网一探究竟,觉得靠谱,便坚决地退掉其他课程专留这一门。课程设置了150个名额,而选课人数却达1000多人。我能选上实在幸运之极!

  开学后我买来《看不见的大陆》和《乌拉尼亚》,跟同时入手的法学大部头相比,这两本书看上去就像装帧精巧的诗集,读来虽然非常费力,却让人产生了学好法语读遍原著的想法。稍稍了解了这位当年瑞典文学院在颁发诺贝尔文学奖时赞誉为“将多元文化、人性和冒险精神融入创作,善于创新、喜爱诗一般冒险和情感忘我的”的作家,便更加期待这门课程的开始。我心里也嘀咕,真的会是先生本人来讲课吗?先生74岁高龄没问题吗?这门课是用英语教学还是请翻译站在先生旁边先生说法语然后翻译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会怎样期末考试?

  课程开始前两周,学校小百合BBS和校内上就开始疯传勒·克莱奇奥先生要来讲课的消息,大家竞相转发,都要看看老爷子的风采。临上课前几天更是直播先生的行程,有种明星将要大驾光临的感觉。

  大凉鞋进教室

  10月17日下午下课我饭都没吃就往逸B105教室奔,却发现教室早就水泄不通,前后各加了一排椅子不说,过道和讲台周围都是站着的同学,还有同学席地而坐,而且就算是这光景大家还是源源不断地往里挤,我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文学院教授、作家毕飞宇先生也到仙林听先生的首讲。软件学院大四学长刘花花也到现场用自己新开发山的设备对讲座进行直播。

  6点半勒·克莱奇奥先生准时出现,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掌声,闪光灯不断。先生虽已74岁高龄,但身形挺拔、眼神深邃、脸颊削瘦、头发上翘、神情淡然,穿黑色大衣牛仔裤,还有那双极具个人风格走哪穿哪的大凉鞋,戴上黑围巾文艺范儿十足,英俊巾带着萌劲儿,女尘们都小声赞叹“好帅!”手机没电了的朋友拽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叫我“快拍照、快拍照!”陪伴先生的还有他的夫人和助教张璐老帅,夫人坐在第一排偏左的位置,讲课过程中,勒·克莱奇奥先生的目光经常瓢过人群,定格在夫人身上,其中柔情不必多言。

  与勒·克莱奇奥先生有二十多年友谊的南京大学研究生院常务副院长许钧教授首先向大家介绍了勒·克荣齐奥先生的经历和这门课程。 “艺术与文化的多元阐释”课程将以西方艺术史、艺术理论、文学理论、人类学理论研究成果为理论依据,以大量法国艺术作品为分析蓝本,以期展现义化艺术的本质,尤其突出世界非主流民族艺术、自然艺术、女性艺术等弱势文化艺术对人类共同艺术构建的影响,强调艺术的多元性特征。这种多元化的阐释想必跟先生多国生活的经历及长期以来对艺术的实践与积累密不可分。

  勒·克莱奇奥先生用一句中文“你好”跟我们打招呼,操着一口法国味英语开始了课程。与单调地解释“文化是历史的一段时期,与权力、语言、文化继承相联系,批判强调文明的想法,反对文明的优越性”不同,先生向我们展示了丰富的图片,引来同学们阵阵惊呼。以前也看过史前壁画,但这次加上先生的讲解,体会到那些神秘的图像更加富含深刻的意味。最好玩的是一幅被大家误以为是正在梳洗的女人的壁画其实画的是一头长毛象,先生指着图说,“看,这里是它的长鼻子,还有身上的长毛。”课堂氛围一下轻松起来,先生身上不再披着诺奖得主的光环,而就是一位平易近人、知识渊博的老者,跟一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分享所知,畅谈所想。下课前,几位同学大大方方地走上讲台,用流利的英语向先生致谢,并提出自己的疑问,先生逐一回答,眼神十分和蔼。

  课后刘花花学长统计观看讲座直播的人数,发现跟同时直播的迎新晚会的100来号观众相比,观看讲座的人数竞接近500,这意味着有将近500名同学在教室之外同步关注了这堂课,足见课程的吸引力。

  提起这全英文授课,勒·克莱奇奥先生戏称“英语不是我的母语,但却是我的‘父亲语’”,引入发笑的同时也带来不少苦恼。这口音极重的法国式英语完全挑战了我的听力,更愁人的是课堂中还带着少量法语。说实话,头同上课我基木没听懂,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先生英俊的面孔和让人极有安全感的宽肩膀上,完全是一个花痴的状态……但听课时间长了,先生那一口英语竟也充满魅力,听得懂的部分越来越多,上课也越来越享受。慢慢能记下几页笔记,每每翻看时回想起那么多见所未见的艺术品,加上先生独特的赏析,真是妙极!与曾经上过的艺术课程相比,勒·克莱奇奥先生的讲解带有浓浓的作家气质,像他的作品一样充满诗意,这些艺术品有了呼吸,有了被理解的可能。勒·克莱奇奥先生为我们列出含有二十多本参考书目的书单,强烈建议大家阅读,包括像《无墙的博物馆》这样的艺术史著作,也有巴尔扎克经典文学作品《未知的杰作》,对我这样热爱阅读的老饕来说,这的确是一场盛宴。

  艺术烙在他身上,映着我们身上

  上大学以来,多数时间我都被复杂又现实的法学包围,被知识感动并打心眼里满足的课程并不多。这堂课与先生的名气无关,与宣传无关,纯粹是一位古稀老人在讲述自己这一生来对艺术的亲身感悟,带着时间的磨砺与再思考的洗练,把对艺术的见解体系化地讲授而出。

  每每涉及中国文化,大家的热情都瞬间高涨,想知道这位法国老爷子对我们中国艺术的理解。先生坚持认为小孔成像原理最初是由战国时期的墨子发现的,一堂课提了好多次Mozi,生涩的发音让在场的中国学生偷偷一笑。先生坚持让助教张璐老师用中文向大家讲解五代后蜀黄筌的画法“没骨花枝”,略微羞涩的张老师原汁原味地讲解让大家理解得更为透彻,先生本人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我最喜欢勒·克莱奇奥先生讲他去过的博物馆,他简直就是个博物馆通,对卢浮宫、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大英博物馆、奥塞美术馆如数家珍。先生认为博物馆的出现其实代表着权力至上,比如欧洲的皇家收藏、有动物园的花园、肖像画画廊等等,体现了艺术为君主服务的观念。先生,我们南京博物院最近开放了,什么时候去看看?老爷子心胸宽广,对奥塞美术馆(巴黎的近代艺术博物馆)不准许拍照的规定很不理解,认为艺术应该对公众开放,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欣赏。好遗憾至今没去过卢浮宫,今后若是站立在卢浮宫之前,一定会想到大学二年级时跟从勒·克莱奇奥先生学习的经历,在我凝视这些艺术品之前,一位卓越的作家、平和的老人也曾站立于此。

  每节课间还有下课后勒·克莱奇奥先生都会被学生包围,大家拿书请先生签名、合照。朋友在拿到签名后让我看先生在名字旁画了一个笑脸,稚气十足。虽然一直上课,但我从未向先生索要过签名,在我看来,与其用几笔字记录下相遇,不如用眼睛、用心铭记每次上课的细节,即使今后书本流失,心里留存的记忆也足够温暖。不同的学生来了走了,先生也并不在意。先生的课程我从不敢迟到、不敢玩手机,有什么内容比课堂更加精彩?有什么比一位滔滔不绝的老师更值得尊敬?

  南京到了秋天,刮风又下雨,勒·克莱奇奥先生和夫人都感冒了,先生用手支着额头,一副忧愁样。看到先生的大手捏着小块纸巾擦鼻涕,好萌!再一看,大冷天先生竟还穿着那双大凉鞋,黑袜子包着一双大脚,心不禁一皱。先生说嗓子疼得很,但还是忍痛讲满一节课。好在先生身体硬朗,年轻时在泰国服役的经历锻炼出一身好体格。下了课我默默看着先生穿上大衣,围上另一条很有型的围巾,尾随先生高大的身影走出教学楼,看着他坐进早已等候的车里,在夜色中离开仙林。

  又是一个周二了,不知这次课勒·克莱奇奥先生会带来什么惊喜。想起先生在解答问题时的那句“我们可以不信仰上帝,但可以信仰艺术;可以不相信宗教,但可以相信宗教性的艺术。”艺术像是烙印,烙在他身上,现在也正逐渐在我们身上留下印记。像先生说过的,“一个老人能相信年轻人,说明他还没有老”,一群年轻人正等待着您,先生,我们晚上不见不散。

  文/南京大学王琨 图片/钱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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