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间有人情味的画室

　　大龙是睦野画舍的创办人之一，曾经到黄油青年会议分享过自己开画室的故事。后来我一直想学画，就跟着我们公司实习生、也是大龙的女朋友去他的两个画室逛游了一下子。大龙的画室挺有趣我想采访他，但据说他内敛低调比较爱从事幕后工作，为此我还跟我们的实习生走了个后门。于是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溜进南锣附近净土胡同里的睦野画舍，跟大龙猛聊了一气，听他讲画室里的那些事儿。

　　问：你是怎么寻思要开个画室的？

　　答：我从小学画画，大学也上的是美院，业余喜欢看电影啊动画。毕业的时候本来想去上个班得了，进入动画行业振兴一下动画产业。真正进去了才发现，做动画的想法真是太棒了，但是千万不能干这个。于是就琢磨着开个画室。

　　问：起初对画室有什么样的想象啊？

　　答：就咬准一个，绝对不办高考美术补习班！

　　问：为啥？

　　答：没劲啊！我从小学美术，就是上着补习班过来的，觉得特苦，像集中营。我觉得画画是要在个舒舒服服的地方开开心心地把画给画了。小时候老师老说：“不要丢了西瓜捡芝麻”，我觉得我偏偏得捡芝麻，别人都办美术补习班，我就只办兴趣班。所有画具也是我们提供，因为高考的美术生都是每人背个大箱子，我们就想让大家空手来，来了画，画完空手走。后来有人找到我们，上来就问：“你们是高考类的吗？”我说不是，他说：“太好了，找了好多地方都是教为应付高考画画的。”

　　问：画室刚开的时候有人来吗？

　　答：一定没有啊。就我和我合伙人俩人，在屋里喝茶，面对面一喝喝一天，边喝边瞎聊。

　　问：聊画室的发展吗？

　　答：不。净扯些别的。晚上我一个人的时候，会盯着电脑想说这个画室该怎么整。那会儿是夏天，放暑假，我会在网上发发帖子，还在百度空间里写了个博客，当时还没建豆瓣小站。然后就有人看到网上发的东西过来了。我还记得头两个学员是结伴来的，一个刚大学毕业还没上班，另一个高考结束等着上大学。

　　问：有学生来了画室就算开始步入正轨了吗？

　　答：没，是画室自己的成员多了，分工明确了，才正经了。我一哥们，教高考补习班的，拉我去当老师，我说我这开画室呢，你来当老师吧，就把他拉来了。还有一哥们，也是同学，毕业好好地上着班呢，我说有一事，你来不来？也把他忽悠来了。我这人有一特点，就是特别能欺骗朋友。后来我们有一个学生，搞网络的，80年的，我和其他俩同学都是88年的。他来这画画跟我们混熟了，也加入进来，平时上班，不上班的时候就在这被我们榨取点剩余价值。我那两个学美术的同学负责授课；我负责打杂，就是搞装修啊组织画展帮学生卖画啊，干些有可能帮助画室的未知的事情；那个上班族就负责教我们怎么工作，因为我们几个都没在职场正经呆过，都是不会工作的人，很多信息会被阻断，他就给我们讲品牌什么的，现在我们对那一套也有了些肤浅的了解。

　　问：来你们这学画画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啊？

　　答：什么样的人都有，67岁的阿姨、十几岁的学生、50多的美国老大爷、20出头的香港妹子……上班的、不上班的都有。

　　问：是不是每个来学画的你们都会问为什么？

　　答：没错。最有趣的是一个医生，骨科大夫。我问他为什么学画画。他说因为他平时在医院的时候常常拿着X光片给病人看，边看边解释病情。病人看那个也看不太懂。他想要是自己会画画就好了，把骨骼一根根地画出来，哪有问题，也画出来，照着跟病人说，解释得清楚。于是就来学了。

　　问：真有职业精神，还有什么奇葩的学画动机吗？

　　答：一哥们干IT的，公司里男多女少。好多人都有个兴趣爱好什么的，他也没有。就来我们这学画画，我问他你为什么想学啊？他说：“我想受到别人的膜拜。”当时我就惊了……可能是他太想受到别人的膜拜了，学得特别有激情，但就是学不好。还有挺多人说：“想给喜欢的人画张画像。”也有陪女朋友来的，结果分手了，再也不来了，成了伤心地了。

　　问：听说你们常组织活动什么的？

　　答：我们这有点像个虚拟的家，一次正好赶上一个学员生日，就喊着一块做个饭呗，大家一起做一起吃挺开心的。有时候也搞点别的开心开心。一周年的时候，我们想说开了一年竟然没饿死，我们都健全，太值得庆祝了，就办了个茶话会，给学员挨个打电话。画室给大家准备吃的，开场我们胡说一通，然后大家就自己玩。我们还组织学生看过画展，因为老有人说想去，但没有人陪，我们就组织。我一开始老觉得开画室是个“事儿”，现在看来其实不见得，慢慢它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问：说说这3年，你印象特别深刻的几件事吧？

　　答：有一次一个哥们从网上找过来，说想画幅画。他好像是外地人，在京逗留时间不长。他来了拿出自己父亲的照片，已经烂了，说想画下来。我就给他照着照片画下来了，也没收他钱。还有一回我在胡同里瞎溜达，有个流浪汉，我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余光扫到他手里拿着幅画。我就走回去叫住他和他聊了会儿，又带他去了画室。大爷特别有意思，一个劲说：“当代艺术不行，不给我们机会。”他子女不在身边，看上去听窘迫的，自己边捡破烂边在废纸上画画。那天聊完我送了他套画具，还买了他两幅画。

　　问：那这会儿画室的经营状况怎么样啊？

　　答：还凑合吧。我们成本低，要求也不高，有点理想化。其实我们有目标，一个是想把脱离传统教育体制的绘画方式告诉大家，一个是钱多赚点，还有就是我们自身的画能精进一些。我们挺慢的，怕快了就没人情味了。换别人开画室开3年，可能已经不得了了。

　　问：发展节奏慢，你会觉得有压力吗？

　　答：有大笔支出的时候很有压力，比如缴2013年房租；偶尔想到社会期待的时候；还有家里有事的时候。

　　问：那这些时候你会怎么缓解呢？

　　答：开会。我们也一周一会，分析下招生和宣传的情况，一起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还是挺松散的，好多微博内容都搁置了，攒着没发。这也是团队的性格决定的，我们是一个周期性团队。开心一阵子，再紧张一阵子。每次开会反思完我们都挺开心的：“下次接着反思哈！”还是缺点行动力。

　　问：像你们哥几个合伙，遇到问题的时候怎么办？

　　答：聊！有回我们真遇到了一个挺严重的问题，内部管理职责不清晰。我先是旁敲侧击了一下，没起什么作用。然后就想快刀斩乱麻，约着一起喝酒，然后突然间来一回马枪，一气把问题给说透了。说透的时候必须加点料，所以得喝酒的时候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结果完事人家喝得微大，我比人家喝得更大。

　　问：哈哈，说说未来你对画室的期待吧？

　　答：教学再精进点，我们的教学还有提升的空间，怎么把我们已经掌握的东西用简单易懂不乏味的方式传达给别人，我们还得再学习；环境再大点舒服点，我希望我们这舒服的哪怕是不喜欢画画的人看了也能愿意进来呆着，想说要以后没事干了就天天泡这儿；规模再大点精细点，老师多，学生也多，学画完全不为考学，我理想的状态是老师和学生能一起创造一个什么产品来，好像一个项目一样，满足大家的同时我心里也有满足感。慢慢来吧。

　　采访/暖乎乎 插画/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