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我还在机关时，单位给我配了一部车和一个司机。开始的时候那个司机挺热情，把我当朋友。后来我落魄了，偶尔还坐那部车，他就不太高兴。有一次，他把我拉到离政府门口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就把我赶下车。他说你已经不是领导了，就应该在这儿下。
过了一些日子，我们公司发行股票，他来找我，说想买便宜的股票。我当时很恼火，想揍他一顿，但最后还是卖给他了。后来我想，他这么做也有道理，作为一个打工者，巴结领导是他的天职。你已经不是领导了，还非得让人巴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再讲一个故事。1989年，我因为遇到一些变故，要借几百块钱。结果，平时关系不错的“好人”都不借钱，反而是大家通常认为的“坏人”借钱给我。所谓坏人，就是那些领导看不上眼、不正经上班在外面折腾的人。当时，在政府机关里，这样的人经常被人举报。借给我钱的那个人，也有人举报他，我当时还在政府机关，准备处理他，然而还没来得及处理，我自己也不行了。
因为从“好人”那里借不到钱，正好碰上这个所谓的“坏人”，就问他能不能帮个忙。他说什么事，我说想跟你借300块钱。他说行，你明天到我这儿来一趟。去了以后，我跟他说，我还是打张借条吧。于是我打了张借条，借了300块钱。
后来，万通慢慢做起来了。有一次，我等出租车，正好碰见那个借钱给我的人。他问我现在怎么样，我说还行吧。我说什么时候把钱还给你。他说你千万别还，等你再发达一点儿的时候再还我。后来他真的遇到了一些坎坷，坐了牢。出来后，他打电话给我，说他现在真得找我了，让我帮他。我就给了他一些帮助，但那300块钱还是没还给他。
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朋友和你的关系可能会发生变化。首先，你得有心理准备，在你困难的时候，主流价值观所认为的那些好人不一定仍然像以前一样对你好。其次，你得理解，当别人不帮你的时候，你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很多人说现在世态炎凉，领导干部一退，就人走茶凉。你人都走了，还老要让茶热着，领导那么多，人家群众哪受得了？何况，茶凉并不等于不尊重，如果你回到这里，我再临时给你沏杯新茶。这样大家在这个社会上才能找到各自生存的道路。
我经常说，不要巴结领导，要巴结群众。群众多，一人给你一口你就能活。领导少，而且大都怕事，何必为难领导呢？巴结群众，你就成为特殊群众，你素质高，最终就可以领导群众。
冯仑
（苏通摘自《行在宽处》湖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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