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做饭？

　　一个人出去吃饭不容易。顿顿在外边吃，吃多了，周围馆子都腻了。有次，朱一发去一家粥店，拿起菜单，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什么没吃过的。最后，看见儿童套餐，眼睛一亮，招手叫服务员。

　　指着儿童套餐，朱一发说要这个。他不好意思把“儿童套餐”四个字说出来，屋里坐着好多客人呢。服务员问，您要豆沙笨笨熊，还是奶黄发财猪？朱一发说，笨笨猪吧。服务员看了一眼朱一发，问您几位，朱一发说一位。服务员肃然起敬。

　　还有一回，朱一发去吃面条，正宗的山西beyond-beyond面。客人多得不得了，点了四十分钟，还没上。好不容易上了，吃两口，太咸，转身去端面汤，端完回来，面已经撤了。

　　此后，朱一发吃饭就不敢随便离开座位。要离开，得先搁个东西在桌上，表示自己没走。以前朱一发用国产手机，直接往桌上一撂。后来换了iPhone 6，不舍得了，怕丢。只好脱了衣服占座。

　　每次吃自助，取餐前都得先把外套脱了，还不能直接放椅子上，要搭椅背上，这样才显眼。服务员看见，就拿罩子来罩。朱一发忙说，别罩，挂这儿就是给你们看的。服务员瞅瞅，外套不是貂也不是皮，也不知道有啥好看的。到了夏天，只穿短袖，连外套都没的脱了。再吃自助，只好一次性把盘子装得满满的，一手一个托到座位上。人家看了都想：吃个自助还一次拿这么多，真土鳖。

　　虽然如此，朱一发还是从来不做饭。朱一发曾问一个姑娘做饭吗，姑娘说不做。朱一发说，你一个人住这么大个房间，又有这么好的厨房，干吗不做饭呢，好厨具都浪费了。姑娘说，我妈不让，她说要培养的是知识女性，不是伺候人的丫鬟。朱一发咋舌。姑娘又问，那你做饭不？朱一发说，不做。姑娘说，难道你妈也要培养你成为知识男性？朱一发说，不，因为我懒。

　　朋友要给朱一发寄川贝，朱一发问川贝是怎么吃的。朋友说，泡到开水里就行。朱一发说，哎哟，还得泡，这么麻烦。过年的时候，朱一发妈妈要朱一发带点吃的上火车。朱一发说算了，别带了，带了还得吃，好麻烦的。朱一发妈妈骂他懒：吃还费你什么事？朱一发说，吃东西可不简单呢，吃之前你得洗手吧，吃完你得扔垃圾吧，扔完垃圾你还得再洗手吧——我为什么读这么多书呢，就是因为我把人家吃东西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了。

　　不过，朱一发妈妈还是把零食塞他书包里了。那包零食从家里背到北京，三个月没吃，过期了。朱一发爸爸知道了，说：从这一点就看出来他确实没有谈对象，不然零食肯定不会放过期。一直以为他说没谈对象是在瞒着家里，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不过，朱一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懒人。只是有些事情懒得一个人去做。比如吃零食这事，如果两个人抢着吃，再多零食也被吃光了。就像乡下人说，一个猪娃不吃食，三个猪娃抢着吃。不做饭这种事，倒也不见得是朱一发真懒。只是一个人去买菜，洗菜，切菜，炒菜，再一个人吃掉，刷碗，总觉得不大像那么回事。

　　一个人过日子，再怎么都像是凑合。把生活填那么满，那么有模有样干吗呢，纵然万种填充，还是觉得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出去吃饭也好，在家做饭也好，都不是问题所在。真正的问题，是只有一个人。

　　撰文_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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