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爱

　　揪心愁人的婚后生活

　　方菱看完房子，在回来的路上直发愁。

　　不是房子不好，而是太让她满意了，采光、通风样样佳，价钱因为老同学的关系，在原先的基础上打了七折。

　　这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老同学说，这套房子可是很多人抢着订呢，方菱得抓点紧，赶快把首付款交上。

　　方菱也想交啊，但是这首付款……

　　她每个月工资三千出头，老公崔成海是河南本地公务员，工资比她还低，加上婆婆公公每年生病都要花掉不少钱，她和老公毕业这四年来，就没攒下多少钱来。

　　上哪去凑这12万块钱呢？

　　方菱一回到家就和老公崔成海说了这件事，她脑子里构想着新家的布置，两眼发光地说个没完，可崔成海却一点也不积极。

　　他说：“菱菱，你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咱家亲戚穷得叮当响，认识的那几个同学也都到了结婚用钱的年纪，你让我上哪儿借去啊。再说，我们又不是没有房子住，一家四口住在大院里不是挺好的嘛。”

　　方菱才不想住在这个大院里呢！

　　她一个南方姑娘，本来嫁到北方来就很不习惯，还要和公公婆婆住一起。而且她特别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但是婆婆非要他们睡炕！说睡床睡不惯，所以家里都没装暖气。

　　老公心疼她，周末在家就时常捂着她冻红了的小手，柔声说：“对不起，菱菱，让你受苦了。”

　　每当这个时候，方菱就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她是爱崔成海的，所以才会放弃留在上海的机会，随他嫁到这河南偏僻的小镇。

　　她学的金融专业，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镇根本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只能去做文员，用大学同学的话说就是：大材小用。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崔成海是家里的独子，年迈父母眼巴巴地盼他照顾，他考上了本地的公务员，她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来了。

　　眼看着老同学给的限期越来越逼近，方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她一直想要有个自己的小窝，那种两层复式的精致公寓，只有她和崔成海两个人，周末的时候回去看望公公婆婆，岂不是两全其美？但没钱，再美好的愿望都是白搭。

　　最后崔成海说：“要不我们出去租房子吧？”

　　方菱一边摘菜一边说：“算了，出去租房子还得多花钱，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然而生活却偏偏不让她凑合，不仅工作的事异常闹心，和公婆也经常磕嘴。

　　其实磕嘴的都是小事儿，无非是方菱今天忘记叠被子了，菜烧得不公婆胃口了，头发没扎像什么样子了。

　　每当这个时候，方菱都咬着唇，眼睛通红地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和婆婆大吵一架，然后气呼呼地回屋，心想等崔成海回来就好了。

　　是啊，他是这个家的润滑剂，只要有他在，婆婆就没办法挑她的刺。他会下厨烧菜，会偷偷把被子叠好，会主动承包所有家务，然后让婆婆不要说她。

　　所有吃的用的东西，崔成海都给她买最好的，自己却用次的。

　　他舍得花几千块给她买苹果手机，给她买大商场的衣服，自己却用着一两百的老人手机，衣服也是在地摊上淘的。方菱喜欢吃十块钱一根的鸭脖，崔成海会特意去排队买了来，偷偷塞到她的手提包里。

　　后来方菱让他不要买了，好省下点钱来，崔成海却瞪圆了眼睛说：“买不起房子，难道每天一根鸭脖，也承担不起吗？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有一天，方菱想买件像样的衣服给他，他急忙按住她的手说：“花那个冤枉钱干啥？我这衣服还能穿两年呢。”

　　正因为崔成海这样宠她，她才会忍着挑剔的婆婆，忍着工作的不顺，忍着南北气候的差异屈居一隅，但是心里总有一种心酸的感觉萦绕心田。

　　逐渐倾塌的日子

　　方菱收到通知：五年一次的大学同学聚会在上海举行，她没告诉崔成海，因为她压根没打算去。一是不想多花钱，二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和成海说。

　　后来是大学同学纪奕打电话来询问，方菱吱吱唔唔地小声解释，却被崔成海听到了，他一把夺过手机，对着话筒说：“是圣诞节那天吧？方菱她会去的，谢谢你了。”

　　方菱看着崔成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崔成海却把电话还给她，说：“我知道你一直想回上海看看，这次和他们好好聚。钱的事别担心，有我呢。”

　　方菱感激地抱住了崔成海。

　　去上海那天，她穿了崔成海给她买的米黄色风衣，系着他送的围巾，在他的目送下，登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她的心是雀跃的，多年不见的同学，缤纷五彩的大上海，还有温暖湿润的气候都让她怀念不已。

　　为期一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聚餐地设在东方明珠的旋转餐厅。

　　大学的同学基本上都来了，大家热络地聊着彼此目前的工作和家庭状况。觥筹交错中，方菱忍不住红了眼眶。

　　在这里，只有她职位最低，工资最少，生活最穷困潦倒，但是她并不后悔，因为她爱崔成海，所以才会义无反顾。

　　但是唯一遗憾的是，她不能再从事她热爱的行业。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纪奕居然暗恋了她九年，他是喝醉了，才把心里的话全都倒出来，方菱听得脸红耳热，最后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纪奕。

　　她说，她不会背叛崔成海，而且她结婚已经五年了。

　　后来纪奕送她的火车站，车子里一片安静，临走的时候，纪奕拥抱了她，含着眼泪祝她幸福。

　　方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崔成海，她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崔成海也没有问，还是一如继往地疼她，然而方菱的工作却越来越让她感觉闹心，好几次崔成海都劝她辞职，说：“凭啥子要受这气！走，跟我回家，我养你！”

　　但是方菱知道，她不能辞，辞了家里的生活会更窘困。

　　她知道崔成海心疼她，这样就够了，她对崔成海说：“没事的，忍忍就过去了，老公，我上班去了。”

　　然而主任居然让她去陪酒。

　　她本来是做文职的，到点准时下班，但是主任一直看她不顺眼，硬要她去应酬。方菱打电话让崔成海来接她的时候，已经喝得有七分醉了，崔成海火急火燎地骑着电动车赶来，看到方菱扶着墙干呕，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方菱吐得差不多了，就看见崔成海冲进了饭店，还没来得急阻止，崔成海就已经把主任的酒杯打碎了。

　　他指着主任吼着：“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欺负我们家方菱！”

　　主任哆嗦着嘴唇说：“你，你太不像话了，给我滚出去，方菱明天也不用来了！”

　　“以为我们稀罕这破工作，不用你炒，她这就辞职！”崔成海踢了一脚椅子，然后拉着方菱就往外走，方菱虽然醉了七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她扯了扯崔成海的袖子，让他别动气。

　　崔成海却突然哭了，他说他不是个男人，让媳妇在外面受了这么多气也不知道。

　　最后他抱着方菱说：“我媳妇是块金疙瘩，搁哪都能发光，这种工作咱不要了，再找别的，啊。”

　　方菱含着泪用力点头，他是她温暖的港湾，是她的贴心棉袄。这样的日子虽然窘困，却相濡以沫，处处透着甜蜜，方菱这样想着，但是婆婆却并不这样想。

　　自从方菱辞职在家之后，婆婆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不去工作赚钱，至少要怀个崔家的崽吧，但是方菱并不想怀孕。

　　家里处处都需要钱，只靠成海微薄的工资，还要养孩子，根本就顾不过来！所以她一直在延迟怀孕时间，然而婆婆却以为是她不能生，处处刁难她，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就连成海也整天愁眉苦脸。

　　日子突然就苦涩了起来，以往的甜蜜不再，只剩下柴米油盐的琐碎，鸡毛蒜毛的计算，以及肩上无形的压力，然而就算这样，方菱也没有想过离开崔成海，但是崔成海却先一步背叛了她！

　　只余一声叹息

　　消息还是婆婆透露给她的，知道崔成海在外面有女人时，方菱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电劈中一般。

　　她不相信，直到她亲眼看成海和那个女人亲密地进出商场，亲密地互相喂饭。

　　她站在不远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八年的感情，难道就这样兵败如山倒了吗？

　　后来她打电话问崔成海为什么要出轨，他说他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也厌倦了她。

　　眼泪流光了，方菱如同行尸走肉，麻木地收拾好所有的衣服，连夜离开了河南。

　　她南下去了上海，大学同学梅子收留了她。在梅子面前，方菱哭得撕心裂肺。

　　最后在梅子的鼓励下，开始一点一点地拾起以往的专业，当她面试成功的那一霎，她开心地打给梅子，感激梅子这么天的照顾。

　　方菱说：“等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请你吃大餐，再补上这几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

　　梅子却告诉她，是纪奕拜托自己收留她照顾她，这几个月房租伙食费，也是纪奕给过的。而且那些专业的书籍和打印出来的金融知识，全都是纪奕提供。就连方菱今天应聘上的那家公司，也是纪奕工作的银行，他现在已经是副总级别。

　　方菱一下子呆住了，她没想到纪奕会这样尽心尽力地帮她，甚至怕她抗拒，还主动找来她大学同宿舍的梅子帮他做这一切。

　　在银行见到的纪奕的时候，她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纪奕微笑，约她共进晚餐。

　　和崔成海不同，纪奕西装革履，俨然是经过多年打拼的精英模样。

　　看着纪奕，方菱总会想到崔成海。

　　如今的崔成海满脸风霜，被生活压榨得走了样，以前那个帅气自信的他不知去了哪儿，但是她心里却依旧牵挂着他，如果不是他先背叛了她，她绝对没有勇气和决定回到上海来发展。

　　晚餐的气氛很愉快，方菱也渐渐适了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她在公司里如鱼得水，薪水成倍地往上翻。

　　以前那种周末能去健身、旅游，再没有白眼、没有了焦虑，工作起来干劲十足的自信感真是久违得让她想哭。

　　回想起过去在河南的日子，她恍然有一种很遥远的感觉。

　　纪奕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对她非常满意，和纪奕恋爱、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纪奕也很疼她，她看着纪奕感慨地说：“谢谢，纪奕，你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让我找到了生活目标，实现了人生理想，现在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然而纪奕却告诉她，这一切都要感谢崔成海，感谢他当初放手让她离开。

　　想到崔成海，方菱就感觉被针扎了一下，很痛。

　　她为崔成海付出了一切，崔成海也曾当她如珠如宝，最后却惨烈地背叛了她。

　　纪奕擦干她眼角的泪，说：“有一件事你有必要知道，其实，崔成海来找过我。”

　　方菱诧异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纪奕说：“他来找我，说你在河南过得不好，希望我可以帮你，让你重新回到金融业。如果我答应他，他就想办法和你离婚。其实崔成海当年并没有背叛你。是他故意让你误会，然后逼走你的。他说，如果不这样做，你一定不会离开。方菱，其实他比你想象中更爱你。”

　　方菱震惊地看着纪奕，用手捂住了嘴。

　　后来她躲在卫生间，哆嗦着手指拨打崔成海的手机，眼泪像是一串串珠子落了下来。

　　她问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狠心，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哭着说：“我们明明还可以继续走下去啊。”

　　崔成海却说：“可以走下去，但代价却要你放弃一切，一再的退让。方菱，我不要你再为我牺牲了，你不适合待在河南，不适合做文职工作，更不适合我这样的家庭。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抱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你走，放你去追逐自己的理想，放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方菱，祝你幸福。”

　　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相爱不一定就能相守，再相爱的两个人，如果不合适，到最后也会变成互相伤害。”

　　崔成海的每一句话都像针扎一样，刺痛了她的心。

　　方菱是流着泪结束通话的，她现在才明白，原来最好的爱是成全，原来崔成海成全了她过往的理想与愿望，原来崔成海已经把最好的爱给了她。

　　然而曾经那样相爱的他们，到最后只余下一声叹息。

　　文/谚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