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专栏之——一个人吃饭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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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9-14 07:26
一个人的时候,更要对自己温柔相待。那些拼尽了力气花光了整个夜晚去觥筹交错的辉煌,都赶不上为自己精心煮上一份食物,养眼养心的美妙刹那。
爱可以不言不语 但一定要好好吃饭
或许是苦情戏看得多了,我妈年轻的时候跟我爸爸吵架,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绝食。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饿上两天,然后我爸爸就拉上我和哥哥跟她下跪,请她原谅。这样沟通和处理问题的方式,自然是不足以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所以多年以后,我问我妈,你觉得你傻吗,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还以为惩罚的是别人?
我才不会,从小遇到有人欺负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难过。人可以选择原谅和宽容,但是绝不可以为难自己。
生于七十年代,小时候食物匮乏,但在我印象里,除了没有饿过肚子,还享受了许多和食物有关的快乐。
比如四岁时我在幼儿园吃过饭,回家看见爸妈在食堂买的红烧狮子头,就嚷着要吃。于是大人拿一毛钱(对,就是这么便宜!)和一个饭碗给我,让我自己往返半个小时的山路去食堂买。后来食堂的师傅对我妈说,我就听见蚊子一样的声音“买个肉丸子,买个肉丸子”但怎么都找不到人。最后师傅伸出半边身子出橱窗,终于看到把饭碗高举过头顶的我。
小时候妈妈好像经常会去外地。每次回家,她带回的各种当地特产,也成了回忆里最丰饶的影像。北京的大果丹皮较之烤鸭,甜蜜而随时可取,对我更有吸引力;上海的散装巧克力,比大白兔奶糖更让人惊艳,因为两者都可以用水煮开作饮料,而一杯巧克力比一杯牛奶更洋气。
妈妈其实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但在食物上,从来不会吝惜分毫。几十块钱的工资,会花上一大半给我们买食物。其余的钱,她会买来好看的布匹,给我们做成精致的衣服,让我可以得意洋洋地去冒充上海孩子。(请原谅我的虚荣,因为小时候,上海简直就是天堂,所以有了我后来一定要去上海工作的念想。)
我就是这样在从小的贪吃与父母的“纵容”里,感受到食物带给生活的巨大乐趣。
更多的时候,食物是为我们的生命带来柔软与感动。比如陪妈妈回老家看姨奶奶,这个年长她几岁,形同姐妹的长辈把所有的欢喜都投入到每天的早餐里。平时他们的早餐基本是一碗面条。那两日,每天早上起来,姨奶奶就端着一碗荷包蛋送到我手里。我数了数,足足有6枚。妈妈看到我一脸无辜,默默帮我拿走几个。多年后姨奶奶过世,想起这一幕,才懂得,那是她在用家里仅有的最好的食物,来回报我们不远千里的看望。
中国人不善表达爱,但往往把大部分的深情,都投入到食物里。爱可以不言不语,但一定要好好吃饭。这应该是人类情感史上最粗暴最直接,也是最温暖的表达方式。
美食的奥秘:用心最美
每个女生都一定有“过家家”的经历。所谓“过家家”,就是假装长大了,自己给自己煮饭吃。而我幼时居在深山,资源丰沛,所有过家家的道具,到最后都是可以吃的。
一种长在地下的红果,你顺藤摸瓜似地找到它,一粒粒饱满多汁并且清甜可口。
雪白的杨槐花,放进嘴里有着棉花糖似的口感,并且香气四溢。
映山红也可以吃,不过和杨槐花相比,有些淡淡的涩味。
所以长大后,仍然喜欢进山寻宝,不过最终呈现在餐桌上的,比幼时“过家家”更显得生动。
鱼腥草,就是我们重庆俗称的“折耳根”,是最常见的。春天来了,田坎里到处都是。但不是所有的都鲜嫩,有的可能还是去年的“陈货”。所以一定要找那种中间抽出一根新芽的,连带着白嫩的茎一并摘下来。回家花上大量的时间清洗滤干,再拌上作料,新鲜的油辣子不可少,但糖和醋也是必需。一筷子夹到嘴里,顿时满口生津。从中医角度,鱼腥草开胃健脾,助消化的。
蕨菜也是二三月份的抢手货,鲜美、易采摘。回家用水煮过放在冰箱冻室里慢慢食用。我一个人住的时候,妈妈会给我分成一小包一小包,拿出来的时候,不但有春风,还有妈妈的爱。
最让人激动的就是初夏季节。下过雨,松林里就可能挤满了一些蠢蠢欲动的小精灵。不管大小种类,我们一并管它们叫松树菌。和老人们去基本是不会搞错的,摘回家也要仔细鉴别。妈妈一般会选择做汤的形式,放上两瓣蒜,除了可以增香,还可辨别是不是有毒。
每年清明,有一种野菜也会满山都是,学名佛耳草,但人们大多管它叫清明菜。那个东西我恰恰是不爱吃的。但是每年看身边的人饶有兴致地摘回来做成清明粑粑,也是一种乐趣。因为我不吃,所以家里就几乎没有去摘过那个东西。
现在想起来,所有和爱有关的美好记忆,都停留在别人为你用心准备食物的那一刻了。
我有个朋友,大概是因为少年时代经历的原因,少言寡语不好沟通,有时候着实让人生气。不过后来我始终记得,她有一次从云南辗转带回的石屏豆腐。那个东西易碎,是不能随行李托运的,只能小心翼翼托在手上。想一想,都觉得麻烦。但再麻烦的事,恐怕都不及我不小心给她说过的一句“好吃”。
回家简单烹制,撒上葱花,雪白葱绿,映上些许辣椒的红艳,却仍然保有独有的清香鲜美。据说,云南的石屏豆腐之所以好吃,就是在于那里的水源,因此离开此地,是吃不到这样美味的。
所以,每每念及此,仍然相信,用过心的食物,以及用过心的人,才是人间美味真正的奥秘。
日子风风火火 灶台也不能冷冷清清
我也受那些诸如《情定大饭店》影视片的毒害,以前一直觉得在五星级酒店上班是一件多么高大上的事,直到Rebecca成了我的朋友。每天几乎都在晚上八点以后回家,一天三餐都在酒店进行,不用她表达,我听着都觉得腻。每天加班回家,偌大的房间冷冷清清,不开灯,一定是让人害怕的。
难得休息,单身的她会说请我们全家吃饭。如果有可能,我会尽量请她来家里,煮上几道她喜欢的清淡小菜,希望可以安抚她疲惫的身体和孤独的灵魂。
我最能体会一个人生活的苦楚。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和其它合租的同事相比,我的优越之处就是可以在公司半小时的步行范围内,住一室一厅的小套。和占据了我收入近三分之一的房租相比,如果仅仅用它来睡个觉,真真是太可惜了。好好吃饭,是我对生活不多的要求。
我每天步行一趟宜家,一个星期下来置办好所有的厨房用品,然后开始了在上海的美食人生。
正是秋天,买来巴掌大的毛蟹,十多块钱一斤,一律带着饱满的蟹膏蟹黄,热腾腾地迎接我邀请来的三两个女同事。上海人排外是出了名,所以她们不会接纳我,而我也不会邀请她们。但有个上海女同事对醉虾的描述着实惊住了我,所以我把醉虾入了菜。
她是做企划的,文字功底也还了得。我记得她当时眯着眼睛,脸色酡红:捉一只小虾,趁它软软糯糯地在舌头上跳舞的时候,轻轻含住,感受一下黄酒甜辣中所富含的粮食香味,然后一口咬下去,感觉整个世界都被融化了。她还说,吃醉虾的时候,像和爱人接吻。
你若不考虑杀生这一项,你若自欺欺人地把世间你所认为最美好的感受冠之以食物,那一定就是美。
我买了上海本地产的白米虾,看着它们在花雕酒里游泳,然后慢慢失去力气。你略有些悲悯,但很快,你想到自己在这个城市以及这个世界无力的挣扎,却突然获得信心:在这一刻,你还处于弱肉强食的食物链最顶层。其实人性里隐约的残忍,恰恰是人类对自己的慈悲。
生活,可以从食物的能量与慰藉里获得新生。一个人吃饭的日子,其实也可以充满力量。
有一张爱吃的嘴,还须有一颗享受孤独的心
我常常说,我喜欢胃口好的人(当然贪食症除外)。因为大多数情况,胃口好的人健康、有活力、积极向上,并且乐观自信。和这样的人吃饭,你的精神状态也随之变得愉悦。
人家说,一个喜欢在厨房里的人注定是没有出息的,但我不这么认为。成功和幸福从来不以他呆在哪里,有多少身家为标准,而是为他是否给每一件事情设定一个目标,并且竭力做到完美。
作为重庆这个以袍哥文化发家的码头城市,以各种名义聚众吃吃喝喝好像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文化现象。但我对那种在餐桌上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甚至把T恤捞到胸口以上的重庆男人一直恨之入骨,觉得他们拉低了我们重庆的国际形象。所以后来认识一个生意人,被他的生活哲学和意境深深打动,也让我对重庆的土豪略有改观。还算事业成功的他晚上从来没有饭桌上的应酬,宁愿一个人呆在家里,煮两道小菜佐一碗白米饭。这样的人,看似孤僻,但内在清醒。他们有大量的时间来评判别人或反省自我的三观。与其在饭桌上浪费时间,不如享受一个人的宁静。
一个人吃饭,其实有很多技巧与乐趣。
煮一锅白粥比较简单,广东人比较喜欢的那种橄榄菜是不错的佐粥佳品。用筷子挑一点点,就一口白粥下去,是层次极丰富的口感,咸鲜味配上白米的清香,绝对不会乏味。
有时间的时候,买来抄手皮。选三七肥瘦比率的猪肉馅,姜切成细末,出马蹄的季节,再切些马蹄进去,不用太细,吃抄手时还能一并让牙齿感受马蹄的鲜脆最为适宜。放冰箱急冻,煮出来的抄手,比所有超市冻货都好吃。
去福建霞浦的时候买来一水的紫菜,和青岛产的大虾皮一起煮成汤:这一南一北的海产竟成绝配。一碗白米饭,一碗紫菜汤,再在泡菜坛子里夹几片酸酸辣辣的萝卜皮,想一想也会舌下生津。
说到泡菜,一个人吃饭,泡菜坛也不能少。夏天的时候泡生姜、小米辣,偶尔泡些时蔬。我喜欢不放太多盐,让它自然地泛酸。那种有酸度的泡菜,生吃清脆可口,炒进回锅肉之类的大菜里,更是解油增鲜。没有时蔬的时候,泡菜绝对可以解燃眉之急。
我其实是不反对方便面的,甚至贪恋于它在封闭空间里让人无法抑制食欲的香气。偶尔的垃圾食品,就像大热天一瓶带着冰凌的可乐下肚,是一种人性的解放。我们受制于世界方方面面的法规法则,在吃一项,基于快乐的天性,偶尔为之并不为过。
不过在家的时候,请默默用清水煮过,去除油分,然后煮上几根青菜,或者你昨天精心烹制却未吃完的红烧肉放入。
有时候想想,美好生活不过如此,不为娱乐大众,只为取悦自己。
梧桐,《元素element》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