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的小摄影师

　　摄影师雷扎把相机交给叙利亚的孩子们。于是，这些孩子用镜头记录下库尔德斯坦难民营的日常生活。

　　孩子们因为战争背井离乡，用镜头记录着生活中的欢乐和对自由的渴望。两年来，草根摄影课在位于伊拉克东北部的卡维果斯克难民营的一顶帐篷中茁壮成长。如今摄影师雷扎已经将摄影课托付给了叙利亚的一名退休教师。他们围绕雷扎设定的“难民之声”主题进行摄影创作。摄影师雷扎和孩子们于2013年12月建立了难民营中的摄影工作室。这些孩子和其他10000多名难民一样，被伊拉克叙利亚争端和伊斯兰圣战的炮火驱赶出家乡，逃往此地。他们以诗人般的视角看待着这个世界。那些用照片凝固住的美丽瞬间震惊了巴黎。他们的作品在巴黎塞纳河码头展览到今年10月，此次摄影展的主题是《人性之梦》。

　　战火中的童真与欢乐

　　清晨，15个孩子在帐篷外等着摄影师雷扎给他们上课。但是小小的帐篷只能容纳10个孩子，雷扎只好让5个孩子回去。那些挤不进去的孩子失望地离开，加入到其他无所事事的孩子们当中。“那天还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没有离开。”雷扎说。雷扎是国际摄影师，曾经建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为欧洲郊区和中东难民营的群众开设摄影课，至今这一善行已经持续了十余年。“那个11岁的女孩一直站在帐篷外边听完了课，那是2013年12月，帐篷外的温度是-2℃。”黄昏已近，雷扎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于是他把女孩叫了进来，问她为何想学摄影，女孩玛雅回答说：“因为照片能告诉世界上的其他人，我们在思考些什么。”这个答案让雷扎很意外，因为女孩所说的原因，正是他坚持摄影事业的初衷。雷扎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摄影师之一，曾经为众多名人拍过照片，多次获得大奖，到过100多个国家，拍摄过150多万张照片。而此时玛雅所说的话，正是他坚持的信条。“我曾经反复地和我教过的人说，我不会向他们灌输机械的摄影技巧，而是为他们提供一种与世界沟通的工具。摄影超越了语言，他们可以通过摄影来表达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在寒冷的夜晚中，雷扎似乎感到了些许希望带来的温暖。一个11岁的女孩，竟如此理解摄影的本质。尽管每天的摄影课必须限制人数，雷扎还是邀请玛雅来参加第二天的摄影课。

　　第二天，玛雅来了。跟所有孩子一样，玛雅得到了一部普通相机，雷扎打算给她讲讲基本的使用方法，玛雅却告诉他，她前一天在外边听课的时候已经掌握了，她还用其他孩子的相机练习了一下。“她紧紧抓住相机，就跑远了。”雷扎回忆道。雷扎的助手穆罕默德·卡德里被玛雅的行为彻底激怒了。穆罕默德住在卡维果斯克，每天帮着雷扎整理孩子们的摄影作品。“穆罕默德说我太幼稚，根本不了解玛雅，他觉得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女孩。”第三天9点上课时，玛雅还是没回来，其他孩子也不清楚她的去向。“我承认，那时我很尴尬。”雷扎回忆说。一小时后，玛雅突然从帐篷的弹孔中冒出头来。雷扎上课时一向比较严肃，他严厉地训斥了这个女孩。“这就是我迟到的原因。”玛雅简洁地回答，同时给雷扎看她的相机屏幕，此外没有多余的解释。那是一张静物照片，是一双小鞋子的特写，鞋子是她自己的。她要等到太阳出来，鞋上的霜融化后，才能穿上它来上课。“她才11岁，却如此理解摄影。”雷扎说，“后来，我时常记起这一幕，看到这张照片，我落泪了。”

　　玛雅并不是卡维果斯克摄影课上唯一令雷扎印象深刻的孩子。其他11岁到15岁的孩子，拍照的天赋和创造性都一个赛一个。经过一年的准备，今年夏天，他们的照片在塞纳河码头露天场地上展出。在高5米、长370米的展板上，有雷扎拍摄的几百张难民主题作品，一位迪拜摄影师的作品，以及这些伊拉克难民营里的孩子们的作品。此次主题为《人性之梦》的摄影展是对全世界难民的献礼，同时，也表达了对肩负艰巨任务的难民署，以及致力于帮助难民的联合国的崇高敬意。“难民的数量从没有如此之多：超过6千万。”雷扎解释，“我们展览的宗旨是，展示难民营生活中的另一面，打破对难民悲惨生活的刻板认知，包容文化和生活的多样性，让人们对生活树立信心和希望。”因此，7幅用100多种文字写作的条幅，也挂在了展板上，它们分别是“希望”、“和平”、“尊重”、“团结”、“尊严”、“友谊”、“包容”。而在法国巴黎所呈现的七宗罪却与这七个美好的词语截然相反，懒惰、傲慢、嫉妒、贪婪等等充斥着这个城市。我们在63岁的雷扎身上，嗅到了一丝神秘的憧憬，他想要改变这一切，为世界带来正义和美好。“有些人说这是宗教的感召，另一些人说这是道德价值，但无论是什么，人性始终是人类最美的光辉。”雷扎创立基金会，开展摄影课，也正是为了这个目标。他将摄影课带到了阿富汗、卢旺达、约旦等国家，以及意大利卡塔尼亚、西西里、巴黎郊区、图卢兹、圣乌昂、邦迪等欧洲贫困地区。“我的计划是，未来五年里，将摄影工作室扩散到5大洲的50个难民营中。”雷扎说，他自己也曾经历过战争灾难，1979年伊斯兰革命时，他离开了故乡伊朗。

　　童年时代的作品都是他们生命中的光芒

　　他为孩子们建立摄影工作室，是基于两方面的目的。一方面，他希望给孩子们带来参与课堂的机会，让他们了解摄影技术和计算机，学会英语和法语。另一方面，也是最核心的目的，就是让全世界转变对难民的刻板认知。外国观察家认为，国际摄影师在国外驻扎报道回来后，更容易从接近难民内心的角度去讲故事，就像在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一样。雷扎教过的如今已经成年的学生中，有很多人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在阿富汗，法新社摄影记者马苏德·霍森尼已3次获得业界最高奖励普利策奖。还有两名分别来自中国和孟加拉的学生，几乎席卷了他们国家所有的专业奖项。但雷扎的志向远不止于此：“从社交网络和几家大报中，我逐渐了解到，全新的视觉浪潮正在兴起，我应该走出帐篷，创作新的作品。”

　　在卡维果斯克，伊拉克和叙利亚儿童拍摄的照片闪耀着光芒。孩子们的纯真和才华都凝聚在作品中，传达着乐观、美好、执着和童趣，让那些在战争的恐惧和痛苦中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们重新燃起希望。对于一些常年目睹战争和灾难的摄影记者和旅行者来说，这些照片也治愈了他们内心的痛苦。“有时看到孩子们拍摄的作品，我会心生一丝嫉妒，”雷扎坦言，“为什么我在40多年的摄影生涯中，从未拍摄出这样的作品？”

　　11岁男孩扎里夫的作品都是通过镜面反射拍摄的，那面镜子带有漂亮的蓝色边框。他的一副作品是灰暗脏乱的难民营，另一幅作品是两个大约4岁的小孩子，在帐篷前的晾衣架下，女孩拥抱着男孩，亲吻他的面颊。“我不认为世界上会有第二个人能拍出这样的照片。”雷扎说。15岁女孩玛丽亚姆，拍摄了一个站在难民营隔离网前的洋娃娃的特写。“这让我想起马丁·帕尔（英国纪实摄影大师），你给他一个不错的主题，就等同于给了他一次在任意一家纽约现代画廊展示作品的机会。”雷扎风趣地说。11岁男孩德里亚尔的创意是扔一个小石子，在它下落的时候按下快门。因为透视原理，画面就好像一块巨大的岩石漂浮在伊拉克荒地的上方。

　　最后是玛雅。虽然她不说古希腊语，但她知道词源的含义，摄影这个词是由“photo（画面）”和“graphein（光线）”组成的，意味着利用光线构成画面。其中一副作品是她仰卧在地面上逆光拍摄的，画面上，几个孩子的“V”型手势连接在一起，构成了太阳的轮廓，画面的背景是蓝天，就好像一轮挂在天空的太阳——这也正是库尔德斯坦的符号。

　　[译自法国《巴黎竞赛画报》]

　　阿弗莱德·孟德斯鸠/文 苏鹰/译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