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与味蕾相关的兼职

  “我男朋友最喜欢吃沙拉酱了,哈哈,我要多加一点儿!”说完,阳阳拿着手中的沙拉酱瓶狠狠地来回晃动,在美式热狗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白色的酱,酱料下面的红色的西红柿、绿色的黄瓜和生菜,以及那条棕红色带着黑色颗粒的那不勒斯热狗简直要窒息了。

  一定很甜。甜里带着旁边我们两个单身女生的酸味。

  这是我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兼职,在距离学校7站外的市区小店做美式热狗。店面不大,柜台后只够站3个人。阳阳16岁,不喜欢读书,有一个本地的男朋友,每天下班时,她的男朋友都在门外停下面包车,带上阳阳和她新到的快递,车门一关,消失在十字路口。

  做一个美式热狗的步骤如下:首先用刀将一根长面包横切,注意底部不能切断,然后在切口内部的左右两侧各放一小片芝士,放入微波炉中(嗯……糟糕,忘记调温度了,老板又会骂人了吧),同时从烤架上取下一根烤熟的香肠,用刀在香肠上划几刀,3分钟后,取出面包。在面包左侧放上2片西红柿片,右侧放上3片黄瓜片,中心放少许生菜,再将香肠横放在最上面,最后,按个人口味挤上番茄酱、烧烤酱或沙拉酱。

  为了通过试用期,我一边帮老师整理资料,一边背诵着美式热狗的做法。我在学校有一份勤工俭学的职位,主要工作是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资料,兼跑腿,一周做满6小时即可。大把的闲暇时间,终于在塞进了热狗店兼职后,瘦成了一条闪电。

  热狗店店长是个比我年龄小的女生,她高中没毕业就开始在杭州、上海等地闯荡,短发,皮衣,运动鞋,像个男孩子,对店里员工要求极严,把规章制度打印在一沓A4纸上,像是一本《学生手册》。我连《学生手册》都没有看完过,却把这份资料看了两遍。

  最开始时我要在每周周三、周五下午6点之前赶到店里,等公交的时候,才发现公交车也会犯懒犯浑,总是晚几分钟,我便迟到了几分钟,店长看到总是对我笑笑,然后便监督我工作。

  “欢迎光临!”客人来了我这样说。

  “欢迎下次光临!”客人走了我这样说。

  “笑容,记住笑容!”店长看了我半天,这样对我说。

  晚上9点下班,可那班回学校的公交车不知道为什么取消了9点的班次,一番苦等后,我终于上了旁边的出租车。好吧,3小时只有30块钱的工资,还要花一半在坐车上。

  头发必须扎起来,柜台必须时刻保持干净,我再也不敢在手指上抹指甲油,身板站直,保持自信。服务业就是服务业,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心高气傲给谁看。

  真话,生活里到处都是大道理。

  临近期末,时间已经不是闪电,而是转瞬即逝的火花了。兼职占去了我大部分时间,我开始考虑辞职。可没想到,店长听了我的要求后火冒三丈,我软磨硬泡,店长却丝毫不让步——既然都是大学生了,为什么还不负责任,只顾自己的事情?我无言以对,无从辩解。挨到期末考试后,一个寒假过去了,我还在考虑怎样再跟店长说这件事,却发现微信里再也没有了店长和阳阳的影子。

  我劝自己,生活就是这样,却说不出所以然,偶尔还是会想起店长和阳阳的五彩生活,她们总想把身上使不完的劲儿用光,“去拼,去闯,去漂亮地倒挂金钩……”我满脑子都是这样的话,可转身还是扎进书堆,为一篇一篇的论文忙活。

  大二,我在图书馆咖啡吧里找了份兼职。拿铁、美式、卡布奇诺、摩卡,鼻子周围一直飘着醇厚的香味。要记住按哪个按钮才能取出合适的量,要掌握打奶泡的技巧。“卡布奇诺的拉花一般这样拉。”学姐一边倾斜杯子一边倒奶泡。我们一群新人在旁边睁大眼睛看。

  华夫饼要调粉,烤制3分钟,摆盘,切水果,淋巧克力酱。

  冰冰乐要在机器里打上3分钟,最后淋上奶油。

  蓝柑苏打水的蓝色像是海洋,草莓苏打水让人感觉像是在谈恋爱,青瓜苏打水让人想起了水草疯长的夏天,而那款不被大家喜爱的荔枝百香果总是寂寞地在玻璃瓶中发呆。一片柠檬挂在杯口,一般同学们都不会吃它,只有昏昏欲睡而又不得不复习功课的人才会一口咬下去,然后酸得五官都不见了。

  认识了研究生熊熊,聊起她曾经的考研时光,她很骄傲地说:“当年考研究生时,早上6点起床,到图书馆坐一天,晚上9点才回去,我们几个人约在一起看书,特有劲儿。”她又加了一句,“不过那年没有考上。”我们问她报的哪所学校,她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静默无言,制冰机嗡鸣,有冰块撞击的声音。

  清明节放假3天,3月31号,我们在咖啡吧收拾食材,打扫卫生,准备放假。

  “蛋糕、雪媚娘、酸奶、奶茶、牛奶、水果,这些都不能放到3天以后了,你们吃掉吧。”熊熊说着,看着我们放光的眼睛笑。

  当晚8点,打扫完卫生,我们取出提拉米苏、榴梿芝士,还有樱桃口味、白巧克力口味、蓝莓口味的蛋糕,开心地吃。两瓶打开了的牛奶和1000毫升的红茶,变成了温暖我们胃部的奶茶。

  舍友问过我兼职的意义,大一时好面子,我总是说:“为了增加生活经验。”其实就是想赚外快。咖啡吧一个月40个工时,400块钱,相对应的是大量的时间被占用,然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于是也渐渐心平气和起来。兼职没有什么重要意义,不能被粉饰,也不能被期待,忙忙碌碌之中,人来人往,有时候坐在柜台后发呆,还会时不时想起做热狗时候的事情,至今依旧可以背出那份热狗店的菜单,也养成保持良好的服务态度的习惯。兼职让我从书堆里探出头来,看看生活的样子。

  文_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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