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画

来源:精短小说
关键字:集市,虎画,画室
发布时间:2017-02-21 14:58

　　过罢腊月二十，年味儿浓了。

　　集市的一处墙壁挂着一幅虎画，字画先生恭站在一旁。虎画画工说不上当今之俊，但是，价格便宜，一幅虎画三块钱，几乎是一张白纸钱。虎有镇宅避邪之说，虎画总有三五人买去。我观望许久，正欲买下一幅虎画，背后，有人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胳臂，回头一看，是孟虎。

　　孟虎其人，我了如指掌。

　　孟虎的主要营生是跑业余剧团。生旦净末丑，孟虎唱净行，扮演曹操、严嵩之类的花脸奸相。闲淡时光，孟虎帮衬着布景师傅拆装布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孟虎跟着布景师傅练了几笔字画。文化大革命时候，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古装戏停演，孟虎这个配角更是没戏，打道回府解甲归田。孟虎穷人富身子，地里农活干不得，窝在家里绘字画。孟虎最爱画虎。林彪的彪字与虎沾边，孟虎画林彪像是一大嗜好。孟虎画林彪像却有了意外的收获，革委会送来一份通知：“孟虎如果再画林彪像，公安局立刻过来拘留。”本来，画伟人无可非议，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孟虎把伟人像画成了“四不像”，画像如果不署名林彪，人们会误认为是蒋介石或者是胡宗南。

　　孟虎扯住我走到僻静处，问，“既然想讨得虎画，为何有眼不识泰山？”

　　我忽然想起孟虎自诩为画虎的一代虎王。孟虎安排我买些宣纸，大驾光临为我作画。

　　孟虎来到我家便吩咐我取些水来，以备溶化色料、洗刷画笔之用。我忙不迭地跑进厨房端来一碗凉水，孟虎盯着我许久，眼神眯成一条线，问，“虎虎生威之虎，冷水泼墨，虎怎能会有虎啸龙吟之势呢？”

　　我十指并用为孟虎研墨，忙得不亦乐乎。孟虎很有章法的指指点点，然后，坐在太师椅里闭目养神。一上午没有见到孟虎的虎影，饭点踩着时间准时的到了。几杯老酒落肚，孟虎的话多起来，问，“你愿意要上山虎呢？还是愿意要下山虎呢？”

　　我一时语塞。孟虎送到嘴边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面色微寒，“看看，我有画虎的技艺，想要什么样的虎，还不是探囊取物么？！”

　　孟虎仰起脸把酒送进肚里。咂咂嘴，继续着虎画，“上山虎呢，是一种昂扬的精神，下山虎呢，是一种澎湃的气势，两者各具千秋！”

　　吃过饭，孟虎有些微醺，问，“几时几刻了？”

　　看过表，孟虎省悟地哦了一声，自语着，“申时已过，时辰有些暮气，画虎不宜了！”言罢，孟虎打着饱嗝倒剪着手走了。

　　次日，孟虎省略了许多高谈阔论，举笔画虎了。宣纸画了鳞状怪石、百尺瀑布、虬枝如爪的松柏，纸张如何摆布，却没有虎的立足之地了。既然是虎画，没有虎怎行呢？孟虎归结了一个原因，主要是艺高人胆大，该注重的没注重，不该忽略的忽略了。

　　第三天，孟虎成就了虎画。虎耳长了，虎身短了。妻子进来观望虎画，黑眼珠剜着孟虎说，“有句话，我不知该讲不该讲？！”

　　孟虎嘴皮吸得像撒了气的皮球，许久，说一句，“且讲无妨！”

　　“怎么看，它也像一头驴！”妻子语气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