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临江镇工商所凌所长看见了鱼贩子邵水生，急忙从车门里钻出来，堆满横肉的脸上挤出笑容：“水生，你可回来了，快快帮我一个忙！”

　　邵水生便问：“凌所长，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儿？我可不欠你们一分钱的管理费。”

　　凌所长连连摇手，咧嘴说：“不是不是，县工商局李局长来所里检查工作，劳你大驾，替我们煮一回河豚鱼。”

　　邵水生浑身抖了一下：“你们还敢吃这个东西，我可不敢煮，这犯法。”邵水生说这话是有缘由的。前几天，邻镇有位镇长突然暴死，据说就是吃河豚中了毒，羞羞答答不敢到医院抢救，延误时间，送了性命。

　　凌所长嘿嘿笑道：“水生，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拼死吃河豚。再说，这临江镇上谁不知道你煮河豚的本事，啧啧，万无一失。”

　　凌所长说的是实情。邵水生煮河豚的手艺是跟他娘学的，他娘有这祖传的绝艺，烧煮出来的河豚色香味俱佳，不过，邵水生已多年不煮河豚了，不光因为江里的河豚越来越少，更主要的政府明令禁止食用。邵水生可不敢冒这个险。

　　凌所长见邵水生愣着，脸涨成了猪肝色。突然间，邵水生想出了主意，从厨房冰箱里拎出一只鼓鼓的黑马夹袋，上了奥迪。凌所长见他同意了，就满意地点上了一支“中华”，吐出一串烟圈，小轿车向镇工商所飞驰而去。

　　临江镇工商所食堂干干净净，塑料桶里几条野生花斑河豚游来游去。凌所长吩咐邵水生，烧好后就送到对面“天然居”酒楼，说完就踱着方步陪酒去了。邵水生把厨房的门掩上，麻利地杀鱼、洗鱼，然后，用猪肉肥膘熬油，捞去油渣后，把河豚鱼倒锅里，放上调料，一会儿工夫，厨间里便飘出香味，邵水生把红烧河豚盛放在一个大搪瓷盆里，盖上盖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向“天然居”酒楼走去。

　　工商所的头头脑脑陪着县局领导喝得正酣，邵水生揭开盖子，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顿时那个香味呀弥漫了整个包厢。凌所长将河豚鱼转到一个中年人的面前，谄媚地说：“李局，尝尝我们临江镇的一绝，红烧河豚鱼，请——”李局长并不推辞，用筷子挟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着，咂着嘴说：“不错，确实不错。”其它人的筷子也便动起来了，顷刻盆子就见了底。李局长打着饱嗝，端起酒杯对邵水生说：“来……来，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邵水生不好推辞，只好一饮而尽，其他人也过来敬酒，邵水生本来就不善饮酒，几杯酒下肚，又没吃菜，头重脚轻，昏昏欲倒，凌所长赶紧安排人开车将他送回了家。到了家，邵水生爬上床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邵水生才睁开眼睛，看见妻子玉珍正眼圈红红地坐在他的床边，他不解地问：“怎么啦？”

　　“还怎么啦，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玉珍说：“吃河豚的那桌人，其中有个县干部刚离了酒楼就觉得嘴唇发麻，一说，其他人吓得不得了，都上镇医院洗胃输液，折腾了半天。有人把这事捅到县纪委，纪委的人正在找他们谈话呢！刚才有人来电话，说纪委的人下午也要来找你谈话哩。”

　　邵水生哈哈大笑道：“那野生河豚早被我和你弟弟调包放生了，我煮的河豚是你弟弟水产研究所人工培育的无毒河豚，怎么可能中毒呢？只是为了教训教训这帮馋嘴猫，去一去他们体内的毒素，我故意在鱼汤汁中多放了一些花椒……”

　　江苏 赵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