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勒马

　　他来到这座南方城市，将用命换来的钱做了整容手术，他照了照镜子，吓了一跳，那是谁？

　　镜中那人现在叫高青云，过去的高大山已不复存在了，他要干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天，他饿着肚子，走进一条小街，一个女人提着麻袋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饮料瓶，他把瓶子扔了过去，不料，一阵头晕，他倒了下去……

　　当他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杂乱的小院里，四周堆满了垃圾，那个捡饮料瓶的女人正在喂他稀饭，一会，他恢复了力气告别了女人出来，抬头一看，门牌上写着“打锣巷”，那不正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吗？

　　他找到一个工作，租的房间二室一厅，一天，又搬来一个女房客，是做电脑生意的，叫林潇。晚上，他下夜班回来，急匆匆地走进卫生间，一按，灯不亮，他脱下外衣、长裤、搭上小凳子，摸黑换上顶灯，灯亮了，她见林潇赤裸裸地，双手交叉地遮掩着胸前，半躺在浴缸里，静静地看着他，他责怪地说：“你咋不出声？”

　　她说：“我出声不吓着你了？”

　　他说：“我胆子就那么小吗？”

　　她说：“好，你不小！”说着一挺身，半截雪白的身子露出水面，他心一慌，凳子倒了，一歪身，竟倒进浴缸，她接住他，随后响起一阵杂乱的水声……

　　之后，他非常后悔，不该再连累一个无辜的女人，因此他常做恶梦，看见的尽是血泊、刀光、警察。

　　林潇就好几次看着他那惊恐的样子说：“臭虫，我看你咋象个逃犯！”

　　发工资后，他带了点钱，找到打锣巷，准备先谢谢救他的那个女人，再打听一下那害得他亡命天涯的包工头家，他怀里揣着炸药……

　　那女人不在，小女孩把他领进屋，家不算富裕，客厅正中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看着正中那人，他怔住了，没想到他日夜想着实施报复的对象就在眼前。一会，那女人回来了，拖着大半袋饮料瓶，她高兴地留他下来吃饭。说：“吃完饭，下午还要上医院呢！”

　　“谁在医院？”他明知故问。

　　“孩子她爹呀，几个月前被人打伤，现在还没醒呢。”

　　“为啥事？”他声音有些发抖。

　　“为钱呗，那天他打电话来叫速汇两万块钱去，我取出所有的存款，还卖了几件家电，男人包了个工程，可上家老板说，现在闹经济危机，拿不出钱来，那两万块是拿去作为几十个工友的伙食钱的，没想到晚上就出事了。”

　　他想起那个傍晚的事，他截住包工头，本来他只打算要回他该得的工资，不想包工头大喊：“抢劫哪！杀人哪！”喊得他心惊肉跳，情急中他检起块砖头向包工头脑袋砸去……

　　混蛋！他在心头骂了自己一句，又庆幸自己还没酿成更大的罪恶，他摸了摸身上揣的炸药。

　　那女人接着说：“后来听说那凶手是个讨欠薪的，这年头，钱都互相欠着，要是走法律程序，让法律去讨就好了，也怪我那男人，听说那凶手老母住院等着钱用呢！你说人家不难吗？要是找得到那凶手，我想把这房子卖掉，先把他老母亲病治好，人要紧！”

　　他再也坐不住了，趁那女人进橱房时，掏出所有的钱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小院，佳佳正在玩积木，他偷偷地跑出小院，只听佳佳在里面天真地说：“我要修一座房子，里面住着爸爸妈妈，叔叔和我！”

　　这天他又是很晚才回来，林潇没好气地问：“打锣巷那女人是谁？难道我真的不如她？

　　他生气地说：“那好，既然你已看到了，我把真象说出来，看你是否敢嫁给我？”

　　“好，你说！”

　　他说：“我是逃犯，我是抢劫杀人犯！我是去赎罪的！我打伤了她男人，现在，她孤立无援，正需要我的帮助。”

　　她楞了好一阵，拍打着他的背，含着眼泪说：“你个臭虫，还真有良心，我早就感觉到了，现在，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去自首，你坐牢，我送饭！”

　　在看守所，他不知道他的事被林潇贴在网上竟一下窜红，引发多少争议和广泛的社会关注，有肯定他抢钱救母的孝心的；有骂他乘人之危，夺人之妻的；有骂他对林潇不忠的……

　　最后，法庭采纳了辩护人的意见，他得到法庭的轻判。

　　服刑中，他时常梦见他妈，林潇，和那包工头及他的女人、孩子，他感到歉疚，感到对不起所有的人，唯一的一点是他心里感到踏实多了，轻松多了，庆幸自己还没造成更大的罪恶！人们常说法律是无情的，人是有情的。而公平和正文在他身上得到体现，他明白，良心是最低的道德底线，对于他这样犯罪的人，他更是深信那句话：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重庆 田诗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