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的眼睛

　　侄子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毛头小伙，凭着一个不大的玻璃钢厂，却能年年收入几十万。这让我这个口口声声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民教师有些淡定不起来。

　　于是趁周末，冒着酷暑高温，与老张一起承接了侄子的一单业务：到临沂蒙阴县给一家小企业安装一台60吨的玻璃钢冷却塔。

　　老张性格内向，话语不多，但却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从装车到出发，他一句话也不说，只一个劲地吃闷烟。不过，从他忧郁的眼神里，我隐隐感觉出了一种轻蔑的味道。

　　到达目的地已是傍晚，货卸完后，接待我们的小李说孙经理不在家，但他却热情地让伙房给我们准备了可口的饭菜。

　　“我们的厂子小，没有住的地方，不过离这儿三百米外路西侧有一家小旅店，虽然条件一般，但你们可以在那儿凑合一个晚上。吃完饭后，你们早些休息，孙经理让你们明天一早安装，新上的设备要用这个降温呢！”小李虽然年轻，但办事却滴水不漏。

　　“行！”老张终于开了贵口。

　　饭后，我们到小旅店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你洗洗，早些睡吧！”老张瓮声瓮气地对我说。然后，他推门走出去，蹲在旅店门口，点上了烟，明明灭灭的火光下，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他忧郁的眼睛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若有所思。

　　走了一天的山路，配货车早把我颠散了架子。洗完澡，顾不得满屋乱飞的蚊子，便倒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黎明。

　　迷迷糊糊中，只见老张坐在我的床前，手里摇着一把蒲扇正为我拍打着蚊子，一双抑郁的眼睛炯炯有神。

　　我坐起来，攥紧他粗糙的大手，泪水骤然而至。而他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在老张的倾力帮助下，安装工作顺利完成。坐在回家的列车上，想着一个周末就能额外赚到几百元钱，我特有成就感。

　　老张坐在我身边，抑郁的眼睛望着车外。他拿出一根烟放在鼻子底子嗅着，忽然悠悠地问我一句：“晓强，还是安心教你的书吧，钱再多，也没有够的时候！”

　　我回过头，迎着他抑郁却有些锐利的眼光说：“可工资太低，钱不够花呀！”

　　“钱能买到啥？”老张不紧不慢地说，“它能买到我给你打一夜的蚊子吗？它能买到我一人干两个人的活吗？”

　　我本来还想说出一千个需要钱的理由，可听了他的话后，我哑口无言。

　　“啥事呀，要是心专，就能干出名堂，”他拍拍我的肩，又说，“做个文化人多光荣呀，可不能为了几个小钱，影响工作误了学生呀！”

　　列车飞驰，老张将脸别向窗外望着远方。从他深邃抑郁的眼神里，我读到了越来越多以前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的东西。

　　点评：一双忧郁的眼睛，把人们对经济大潮中出现的拜金现象的担忧，较好地展示了出来。

　　山东 王瑞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