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女人都走一段路程又转回来了。她对正在搅拌沙石的老汉说：那做活的，我给你叮咛的话你记下了没？你就对我妹子说，你姐来了，来了你家门锁着哩，你家狼狗在门上拴着哩，她停不住……那老汉你记下了没？
瘦老汉拄着锨，底气很弱地说：记……记……下……了……你……姐……来了……你门……锁……着哩……你家狼……狗在门……上拴……着哩……
瘦老头是个结子。
胖女人提着用麦秸杆编的篮篮转头走了，可又转回来嘱咐：那做活的，你就对我妹子说，让她回来不要往那儿去，说不定我一会会还会回来。
瘦老头继续搅灰，那边的工头喊了：灰供不上了，你妈的结子。
胖女人跺着脚喊：你听见了没？你听见了给我学一遍。
瘦老头不耐烦，强装着笑脸说：听……下……了，你……一会会……还会回……来……
胖女人颠着赘屁股一扭两扭地上了桥，又转过脸来了，站在桥头大声地呐喊：哎，那做活的，我妹子回来了，你就说你姐说来，她给你妮娜把鞋底子鞋帮子拉起了——让她不要再买鞋了——
瘦老头一边搅沙石一边把脖子伸得像“咕噜雁”一样问：把啥……给给……谁拉……起了？风大……听不……清……
顺风，胖女人听得显。胖女人把麦秸篮篮放在地上，双手做成喇叭筒放在嘴上喊：把鞋底子鞋帮子给妮娜拉——起——了——
胖女人在桥头站了好长时间，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一辆四轮冒着黑烟，除了喇叭不响其他都响着冲他来了，她才不得不离开。他一只脚都踏到公路边上了，可又停下了，在原地鼓着肥肚子喊：那，那做活的——我妹子回来了，你就说，你姐说来，她碎儿子水囤把日子看下了，放在七月七让媳妇过门哩。你就说，我二儿的媳妇就坐这几天哩；你就说，我大儿从新疆回来了，明日个跟他媳妇、娃就看他姨来了——
胖女人尽管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可她的话除了她听见，谁也听不见。
她似乎觉得这些话重要，又返回来站在桥头喊。不过脚没站稳，“扑通”一声掉进水里被湍急的流水卷走了……
陕西 史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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