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制日货之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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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1-01-20 14:50
买卖日货的,有正当的商人被冠以“卖国贼”、“奸商”、“亡国奴”、“冷血动物”加以羞辱。这些人,即使贪图私利,也跟卖国沾不上边。他们的“过错”,从道理上讲,是没有顺应民族利益的大局。
到底一般的国民有没有义务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作出个人利益的牺牲?如果这种牺牲出自国民的自愿,当然没有问题,值得称颂,但如果个人没有这个意愿,另一部分人以暴力和强制的方式强迫他们遵行,不仅妨碍他们的自由,而且造成身体和财产的伤害,这样的强制,是否像我们一贯认为的那样,天然合理?反过来说,如果不采用暴力和强制,全民性的抵制日货能否贯彻下去,又肯定会是个问题,就像西方工人罢工一样,如果不组织纠察队,强力阻止工厂主从外地招工进厂,任何罢工都坚持不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严复对于抵制日货的意见。当时,严复的儿子严琥正在唐山工业学校读书,也参加了抵制日货运动。严复闻讯去信,最后几句话说:“北京章、曹或亦有罪,而学生横厉如此,谁复敢立异同,而正理从此不可见矣。”在爱国的大帽子下面,有谁还敢提出异议呢?没有异议。
这个问题,是一个两难的难局。之所以有这个难局,关键在于当时特殊的情势:国家主权不完整,关税不能自主,中国市场变成了日货的倾销地,而当时的政府,没有力量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靠民众自行设法。演变成这样一种局面,事实上对于运动的参加者而言,也是不得已。即使在当时,要想根本禁绝日货,实际上也是不可能的。越是小地方,抵制日货运动的阻力反而越大。在没有相应的便宜国货替代的情况下,抵制的结果,是直接损害了当地人必不可少的基本消费。
一位当时山东诸城的小学生回忆说,他回到村里,靠做小生意为生的亲戚都躲着他,一个大叔对他说:“实话说了吧,我这个小买卖就不用做了,你穿的大褂是日本工厂织的布,你念的书也是日本工厂出的纸印刷的。”安徽芜湖的商会也不积极,后来,愤怒的学生把商会砸了,“首先拆了商会的电话,又把商会办公室内的家具砸得一塌糊涂,有些东西简直被砸得稀烂”,连商会会长的头都被学生打破。
更进一步说,即使禁了日货的输入,那么在中国的日资工厂产品怎么办?很多农民织的土布,实际上用的棉纱,却是机纺的,其中就有不少来自日本开的工厂。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不待全球化,已经出现了。就算这种运动对国货和民族工业有所推进,效果也是有限的。从根本上说,还得靠工商界自身的努力,以及国家的扶植和适度的保护。这一点,其实一些明智者已经看到了。1919年7月24日,《南开日刊》上的一篇评论说道:
我们想想,现在中国的“家庭工业”、“手工制造业”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外国来的“机器制造品”打灭了。我们日用的东西,几乎离了外国舶来品便不行了。我们在经济上,已经做了外国的“工业战利品”,已经失了自己的“独立权”。我们如果不把这独立权恢复转来,有什么方法,可以达到我们“国民自决”的目的呢?所以,我们今天顶要紧的就是要能够“国民自给”,中国人方才有经济上的独立权,方才有主张国民自决的勇气,方才有实行国民自决的力量。
所以,我要大声疾呼,向中国的工商业界说几句话:
(一)赶快去掉你们的旧脑筋来相信科学。
(二)赶快集合你们的力量,办一个大大的“化学工业试验所”。
(三)赶快把工商界和学术界用有力量有系统的组织打成一片。
(四)赶快趁这个时候兴办各种的大工业。
这些九十多年前的话,在今天读来,依然很耐人寻味。值得一提的是,跟“五四”差不多同时,印度的甘地,也在领导一场针对英国人的抵货运动。中国没有像甘地那样,提倡回到土纺车纺纱织布、土法煮盐的中世纪状态去,而是加快自己的民族工业的建设,应该说,这是值得国人自豪的事。
(李金锋摘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北洋裂变军阀与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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