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老的偷渡客

　　拮据的晚年

　　在元朗安宁路附近一间不足六平方米的凌乱小屋里，记者见到了这位原籍广州，却又在香港挣扎30年的黄谭永老伯。刚刚从牢狱中走出来的他，再也无力去寻找新的工作。幸亏有慈善团体小区组织协会的资助，他每个月可以领到3000多港元的救济金，才能维系目前的生活。

　　1981年，黄谭永花7000港元搭上偷渡团伙，从番禺搭上了前往香港的偷渡船，并成功登陆香港。但等待他的，并没有在港的亲哥所说的香港身份证，而是30年暗无天日的藏匿生活。在30年时间里，他与广州的妻子和两个小孩失去联络，又在香港30年间的风云变幻中遭遇种种曲折。2008年，这位藏匿香港最久的“老人蛇”，终于在医院被警察抓获。由于涉嫌“非法入境”和“盗用他人身份”两项罪名，黄谭永被判处23个月的监禁。

　　“30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与害怕中度过。被警察带走的场景，我已经想像过无数遍。在被抓走的那一刻，我想，噩梦终于来了。”已经离开内地近30年、丝毫不知内地翻天覆地变化的黄谭永，被抓时最害怕的是被遣返回内地，再遭遇一次牢狱之灾。

　　黑暗的生活

　　在黄谭永进入香港市区时，“蛇头”给了他一张伪造的香港身份证。凭借假身份证和自己的纺织技术，黄谭永很轻松地找到了工作。他从普通机修工做起，工资每月上千块。“到上世纪90年代，我已经做到了师傅级别，每个月已经能拿到1.2万块港币，那是相当高的工资。”黄谭永拿到了不菲的工资，但是他却丢失了自己的妻儿。由于妻子后来数度搬家，黄谭永说自己再也未能通过信件联系到妻子。

　　对于黄谭永来说，自己的另外一个困局则是：始终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他尽量减少上街，绝不敢犯案，因为害怕碰到警察。“我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一个人，没有身份，害怕被遣返回去坐牢，又担心被老板知道身份。”黄谭永说，虽然能靠工作谋生，但自己过得不开心。

　　2008年3月，正在餐厅工作的黄谭永，突然肚子剧痛无比。餐厅的同事立即叫救护车送他去附近的医院抢救。但恰巧他所用身份证的真正主人也同在医院求诊，香港医院电脑联网系统立刻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当医生进来询问时，我当即知道，自己在香港的借住生活到头了。”随后，就像他28年来想像过无数遍的场景一样，他被带去了警署，录口供，自己偷渡的身份曝光，再往后就是进法院当被告，接着就是入狱。

　　转折的命运

　　按照香港法律，香港警方只要一抓到来自内地的偷渡者，就要立即遣返回内地。但黄谭永的遭遇相当特殊，由于他长期盗用他人身份，犯下严重的罪行，因此必须坐牢。“黄伯的遭遇真是太特殊了，可以说是创下了香港历史上闻所未闻的几个奇迹。”曾参与援助黄谭永的立法会议员何秀兰的助理郑永锴说，首先黄谭永在香港藏匿28年，却始终未能被警察发现，直到他年逾七旬时才被发现，香港以前未曾听说过有此等事情。此外，黄谭永被抓后，因为犯罪而没有被立刻遣返，这也是相当罕见的。

　　正是因为黄谭永犯罪要入狱，才帮助他得以圆了取得香港身份的梦想。郑永锴说，何秀兰议员去年到赤柱监狱见另外一名犯人时，得知了黄谭永老人的遭遇，于是开始替他向港府游说。就在2010年5月份，一直在“会被遣返回去”的忐忑中等待的黄谭永，终于等到了入境处的好消息。

　　“你是不是黄谭永？我们是入境处，通知你来领身份证。”黄谭永终于获准留港定居，领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证。

　　抱愧的心情

　　对于终获身份的黄谭永来说，他坦言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希望见到自己的女儿，此外，他还想向失散的广州亲人说一声“对不起”。“我问心有愧，我对不起他们。”黄谭永说。

　　黄谭永告诉记者，30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广州，想念失散的广州亲人。但在此刻，黄谭永的心情显然是复杂的，他一边在申请回乡证，以便尽快返回故乡看一看，但在面对记者时，他又说暂时还不想见广州的小孩，因为自己现在没有钱，也没有固定的住处。黄伯说，自己是香港人，也是广州人，但如果时间倒流到30年前，他不会那么做，偷渡香港，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韩欣摘自《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