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爱情

　　其实，很久以来，我感知爱情的能力已大大减弱。弱到在生活里几乎看不到爱情的影子。

　　谁说不是呢？

　　每天每天的生活平淡无波地度过，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大小八卦，时间久了，就好象日子原本就是这样子的。平静，安定，温暖，但缺乏热度，那种荡人心魄、让人悸动不安、指间发梢都能感知的热度。

　　我会失落，失落的时候就对他说，我怎么见到你不浑身发抖了呢？瞳孔不放大了呢？他轻笑，将我揽在身边，慢悠悠地说：青涩的女孩儿变成成熟的少妇，我们熟悉得快要分不出彼此，如果你还浑身发抖、瞳孔放大，我倒要想想是不是把你送进医院检查检查。我不满。他就是这样，对待生活和工作一样，踏实、坚定，从不瞻前顾后、胡思乱想。

　　开车路过从前居住过的地方，我会怀念，叹息，有机会还会再跑上楼去，在曾经的住所旁看看听听。他则不然，他说：要往前看，我觉得现在比以前好，越来越好。

　　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他亦如是说。我最怀恋的初入婚姻的日子，是他最不想念及的，我说那时候我生气你会追，我逃跑了你会着急，我难过哭泣你也感同身受。他说现在也一样，前提是，惹你生气、难过、愤怒的不是我，我一样会追你，会安慰你，会护惜你。他将自己撇得很清。他害怕惹火烧身。他不喜欢被我质问。他说我喜欢的是现在的好时光，在外忙累了一天，回到家有你烧好的菜、煮好的汤，安静温暖的生活，饭后牵着手带着孩子慢慢散步，逛逛小街，吃吃零食，这样就好。

　　也不是这样就不好。对我来说，好象还有隐隐的不满足。他知道。有时候就和我开玩笑，说是不是要重燃爱情的小火苗？我便攀着他的臂膀，央求道：我们再重新恋爱一次好不好？他应允，说：这一次换你追我。

　　我追他。是使了浑身解数、拼了全身力气的。

　　他喜好美衣华服。我便买了衬衫、外套给他。给他包了两双鞋子。他淡然接受。就仿佛婚姻生活中的那许多年许多次一样，平淡无波。平静的眼神，依然是温和的“谢谢”，换上新衣后照例来一句：这样的事多做，穿新衣服我有一种喜悦感。连表达的感受都同十年前如出一辙。

　　他若回家吃饭，我必是煲好了他爱吃的排骨汤，烧好他喜欢的酸辣耦丁、云腿，他咵咵大吃，头埋在饭菜里，稀哩哗拉地喝汤，如我伺养的小猪一样，吃完撂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连椅子都不晓得移一移，就施施然半躺在沙发上，看我推荐给他的手机小说。

　　我微微有点泄气。问他我追求的好不好？他笑眯眯地说：力度还有点轻。我白他一眼。

　　这一场追爱因为我的主动放弃宣布结束。他笑我动力不足。又很认真地说：很多人初一恋爱，便燃烧得极为充分，爱得你死我活，进入婚姻后，渐渐冷却，温度逐年降低，好多人维持婚姻，温度有个五六十度就不错了。可我们，恋爱时热度便为八九十度，到现在还是八九十度。不是燃成灰烬的爱才是真好的，要明艳如初、幸福和美的才叫好。

　　我知道我们幸福和美，可是……

　　他打断我，“可是，你觉得我爱你不够，应该说是我表达的不够，表达的机会不够。其实，有时候，我表达了我展示了，你依然会觉得不够，因为你觉得所有所有我做的一切是我应当做的，应当做的，仅仅是合格而已，哪里能感动得你稀里哗拉呢？”

　　我说是。你只会说“我爱你”，多一个字你都不会说，换一种说法都不会；问你的感受，你只会说“挺好”，换种诠释都不会。你也不会说情话……他急急地说：我会我会，情话，情话，情话……然后我们大笑。

　　他说：你口中的情话是什么呢？我说：情话就是你知我知；是你送来眼神，我即觉得温柔旖旎；是你一启唇，我便觉得荡人心神，是一颗石子落入湖心所激荡起的涟漪。

　　他哑然。

　　日子就这样顺顺利利、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外面吃了晚饭，一如往常散步回家。半夜里我腹疼如绞，上吐下泻折腾许久后爬上床，他迷迷糊糊地揽过我说：你不舒服吗？我说肚子疼。他帮我揉了揉，突然说他也腹疼，然后猛扑洗手间。过了一会儿，我又疼得死去活来，他说：老婆，你别急，马桶我让给你。 于是奋然起身……

　　我想，这是他说过的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对我而言，却最无比动人的情话。也就在那一刻，我懂得了他之于我的爱情。

　　文：渔樵耕读